舆 论(第2/2页)

“‘不是永别,消防队员,而是再见……’”

“在法国,先生,就是这么干的。”

可是,谈着谈着,格拉普老伯却忘了谈什么,他问道:

“您讲的这句诗:‘不是永别,消防队员,而是再见……’,我在什么地方看过呢?”

“是在贝朗瑞(注:贝朗瑞(1780—1857),法国著名的民主主义诗人。这句诗并非出自贝朗瑞,而是在1881年3月9日巴黎春天百货商场失火以后,消防队的上校为一位殉职的消防队员致悼词中的结束语。此处是对贝朗瑞的讽刺。)的诗集里。”拉德先生严肃地答道。

博囊芳先生断了思路,叹道:

“春天百货商场那场火灾,也真是一场劫难!”

拉德先生又说道:

“现在,大家可以冷静地(并非文字游戏)谈论了,我想,对那家商场经理的口才,我们有权提出点异议。据说,他是个正派人,这我不怀疑;说他是个机灵的商人,这也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说他能言善辩,我却不以为然。”

“为什么这么讲呢?”佩德里先生问道。

“因为,打击他的这场巨大灾难,如果说没有引起所有人对他的同情,那么,对他为消除职工的担心而在帕利斯的讲话,大家却怎么也笑不够。他对职工们大致这么说:‘先生们,你们不知道明天拿什么吃晚饭吗?我也同样不知道。噢!我哟,可真叫人可怜。幸而我有朋友。有一位朋友借给我十个苏,好买支雪茄(到了这种地步,就不能抽伦敦烟了);另一位朋友给我一法郎七十五生丁,让我乘坐出租马车;第三位富有些,借给我二十五法郎,让我到美花坛服装店买一件礼服。‘不错,我呀,春天商场经理,到美花坛服装店去购物!我从另一个人手里拿到十五个苏买别的东西;我连雨伞都没有了,就用第五笔借款,花五法郎买了一把羊驼毛的晴雨两用伞。还有,我的帽子也烧掉了,但不愿再借钱,就拾了一顶消防头盔……喏,就是我戴的这顶!大家都照我的样子做吧,有朋友就找朋友帮忙……而我呢,可怜的孩子们,大家都看到了,我背了一身的债!’

“一个职员要是讲话,就可以这样回答他:‘您这话证明什么呢,老板?证明三件事:第一,您没有零花钱了,我忘带钱包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是,这并不表明您的产业、房产、有价证券、保险,等等全光了;第二,这还证明您在朋友那里有信誉,好极了,您就利用吧;第三,总之,这证明您非常不幸。哼!老实说,这情况我们都知道,也都从心里同情您。然而,这并不能改善我们的境况。您到便宜商店搞来这套装束,其实就是要哄骗我们。”

这回,办公室里的人一致赞同。博囊芳先生一副滑稽相,插了一句:

“我真希望在场,看看商场那些售货小姐穿着衬衣逃命的样子。”

拉德先生接着说道:

“我可信不过那些贞女的宿舍,就连她们也都险些烧死,如同去年公共马车公司失火,拴在马厩里的马匹那样。要找替罪羊好办,只要把手下的小职员投进监狱就行了;可是,售衣服的那些可怜的姑娘……算了吧!一位经理,哼!总不能为存放在他大楼里的所有钱财负责。不错,男职工存在账房里的钱,全都付之一炬;但愿那些小姐的钱还能保住!令我赞叹的,举例说吧,就是呼唤职工的号角。啊!先生们,多么壮观的最后一幕!诸位想象一下,一条条宽大的走廊里烟火弥漫,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乱哄哄地夺路逃命,而在中心圆点广场上,站着一位现代的艾那尼(注:艾那尼:雨果同名剧本中的主人公。),一位新型的罗兰(注:罗兰:法国英雄史诗《罗兰之歌》中的主人公,民族英雄。),脚穿旧拖鞋,下身穿着内裤,在鼓足气力吹响号角!”

这时,有条理的职员,佩德里先生忽然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奇特的世纪,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因此,杜弗街的那件案子……”

工役猛地把门推开一条缝,说了一句:

“科长到了,先生们。”

于是,一眨眼工夫,所有人都拔腿逃走,仓皇溜掉,跑得无踪无影,就好像部里大楼也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