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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真真,我怎么办呢?”

像是答复母亲的询问,真真哭得更厉害了。湘怡抱紧了孩子,拭去婴儿脸上的泪痕,望着那张酷似嘉文的小脸,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那位难得回家的父亲,对这婴儿是多么疏远和冷落!这种局面,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呢?

杜沂匆匆地赶回家来了,李处长和职员们的谈话使他心情沉重,但是,回到家来,听到湘怡的叙述后,他的心情就更沉重了。他眼前展开一幅可以想见的画面:一个堕落的儿子,一群乌烟瘴气的赌徒。年轻人走向错误的邪路,嘉文不是第一个,问题只在于如何去挽救他?如何去帮助他?如何使他浪子回头?这工作可能非常艰巨,也可能毫无结果,但他不能不救嘉文!

“湘怡,”他满脸沉重地说,“我们该管管他了,或者,我们一直对他都过分放任了。”

湘怡看了杜沂一眼,默然不语。

“你——湘怡,”杜沂欲言又止,叹了口长气,“你的脾气也太柔顺了。”

湘怡明白杜沂所没有出口的话,是的,她的脾气太柔顺了,但是,她也试过不柔顺,徒然让情况更糟糕而已。而且,要她做一个管制丈夫行动的妻子,她又怎么做得出来?如果做了,嘉文不理不睬,又怎么办?她不知道假如当初嘉文娶的是可欣,会不会也走上堕落的路?这想法使她打了个寒噤,情不由主地说:

“反正,这是我的失败,一个妻子,没有力量把丈夫留在家里,还能说什么呢?”

杜沂一惊,他无意于伤害湘怡,她是那样一个善良而温和的孩子!把手放在湘怡肩上,他鼓励而安慰地拍了拍她,慈祥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湘怡。别自责,这不是你的过失,从小,我就太放纵他了。但是,我从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是什么东西使他改变了呢?我真不了解。无论如何,我们以后的工作很沉重,我们要挽救他。”

“我只怕——”湘怡嗫嚅地说,“并不容易。您没看到他刚才那副脸孔,我觉得——我几乎不认得他了。”

“一切会好转的,湘怡,”杜沂很有信心地说,“他的本性并不坏,他只是受了坏朋友的引诱。”

“从上如登,从下如崩。”湘怡低低地说了两句,抱着孩子走开。站在卧室的窗前,她知道,今天会有一个漫长的、期待的一天,还会有一个漫长的、期待的一夜,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个声音惊动了她。

“湘怡!”

她回头,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嘉龄,一条浅色的发带系住她的头发,她看来永远那样年轻和富有活力,像一朵小小的迎春花。

“湘怡,你猜我从哪儿回来?”嘉龄扬着睫毛问,那对眼睛生动明亮,流转着一份属于青春的醉意,“我刚刚去飞机场,送走了胡如苇。”“胡如苇?”她有些迷糊。

“是的,他说不惊动你们了,他去美国读硕士学位,要我代他问候你们。”

“你——终于放走了他!”湘怡叹息地说,“那是个好人。”

“我承认他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只是不爱他,而爱情是勉强不来的,对不对?湘怡?”嘉龄坐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有几秒钟的凝神沉思,“不过,胡如苇确实不错,几年来,我起码拒绝了他十次的求婚。今天在飞机场,他还忽然对我说——”她感动地住了口。

“说什么?”

“他说:‘嘉龄,你说你愿意嫁我吧,只要你说一句,我就把飞机票撕掉,留下来不走了!现在还来得及,嘉龄,你说吧!’”

“你没答应?”

嘉龄摇摇头,也有一份难言的惆怅。

“没有。他使我感动,但仍然没有让我爱上他,不过我哭了,我说希望有一天,我会爱上他,他也会从国外回来。于是,他上了飞机,飞机飞走了!”她耸耸肩,惘然若失地加了一句,“就是这样,这就完了。”

是的,完了,结束了。一段不成形的爱情。湘怡目送嘉龄走出去,知道她虽不爱胡如苇,也不无怅然的情绪。被爱比爱别人幸福,但愿爱人的人都能被对方所爱!望着窗外的云天,她不知道被她所爱的人怎能留恋几张扑克牌更胜过于满腹柔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