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莫斯利(第2/3页)

可是,她只是站在那儿,也不看我。

“我有钱付给你的。”她说。

“你自己的钱,还是他真算是个男子汉给了你这笔钱?”

“他给我的。十块钱,他说这就够了。”

“在我的店里,一毛钱不够,一千块钱也不够,”我说,“你听我的劝告,回家去告诉你爹或你哥——如果你有哥哥的话,要不就去告诉路上你遇见的第一个男人也行。”

可是,她没有动弹。“拉夫说过,我能够在药房买到的。他还说要告诉你,我和他都不会对任何人说你卖了药给我们。”

“我真希望你那宝贝拉夫亲自来买药,我真希望是这样。我不知道——他要是真来了,我会对他心怀几分敬意的。你回去把我说的话告诉他,不过,他这会儿多半在去得克萨斯州的途中了,这点我不怀疑。我,一个受人尊敬的药剂师,开着一家药店,养活一大家子人,五十六年来一直热心于这镇上的教会事务。我这人心肠好,真想亲自去告诉你的家人,要是我能打听到他们到底是谁的话。”

这时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两眼又像我最初从橱窗看见她时那样似看非看。“我不知道,”她说,“他告诉我能够在药店买到的。他说人家也许不想卖给我,但我要是有十块钱,还告诉他们我决不会对任何人讲……”

“他说的该不是这家药店吧?”我说,“要是他说了或者提到了我的名字,我非要他拿出证据不可。我量他不敢重说一遍,否则我一定要到法院起诉他,这话你可以原原本本对他说。”

“说不定别的哪家药店会卖吧。”她说。

“那我可不想知道。至于我,这是——”这时我瞧了瞧她,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有时候一个男人——假如犯了罪可以找个借口的话,当然这是不允许的。不过嘛,人生在世,日子并不一定要过得单调乏味,人们也不必找出什么理由,非要一辈子循规蹈矩直到老死。“听我的,”我说,“你得把那念头抛出脑外。你身上的东西都是上帝赐予的,即使有时候他是通过魔鬼来实现的。现在你回到拉夫身边去,你和他拿了这十块钱把婚结了吧。”

“拉夫说过,我可以在药店买到的。”她说。

“那你去吧,去买吧,”我说,“在我这儿你是买不到的。”

于是她走了出去,手里拿着那个纸包,双脚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跨出店门时,她又在门边绊了一下。我透过橱窗玻璃看见她走到了街上。

这以后的事是艾伯特告诉我的。他说那辆大车停在格鲁梅特五金店的门前,过往的妇女都纷纷用手帕捂住鼻子匆忙离去,一帮能闻臭味的粗汉和小男孩则围在大车周围,听地方警长同那个男子争论。那男人坐在大车上,瘦高个儿,声称这街道是公众的,他同别的任何人一样有权利待在那儿,而警长却责令他必须把车拉走,乡亲们受不了那味儿。艾伯特说,人死后都整整八天了,他们是从约克纳帕塔法县什么地方来的,要把尸体运送到杰弗逊去。这像是蚂蚁要把一块发臭的奶酪搬进蚁山,用了一辆摇摇晃晃的大车。艾伯特说乡亲们见了都担心不等他们拉出镇子车就会散架,车上还载着一口自家打的棺木,上面铺了条被单,躺着个断腿的家伙,父亲和小男孩坐在车前面,警长正想方设法叫他们赶快出城。

“这是条公共街道嘛,”那男子说,“我看咱们同别的人一样,有权利停下来买东西。咱们买东西付得起钱的。天底下有哪条法律规定,人家想买点东西还不让人花钱?”

他们停在那儿是想买点水泥。另一个儿子正在格鲁梅特的店铺里,要让格鲁梅特拆开一包水泥,卖给他一毛钱的量,最后格鲁梅特只好拆开一包让他买了走人。他们买水泥是为了包扎车上那人的断腿,说来也怪。

“嘿,你们想弄死他不成?”警长说,“你们这样会让他失去那条腿的。你们赶快送他去看医生,尽快把这东西埋掉。危害公众健康是要坐牢的,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我们这不正在想办法嘛。”那个当父亲的说。接着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他们先是如何等待大车回来,桥又是如何被洪水冲走;他们又是如何赶了八英里路到了另一座桥边,可是那桥也给冲走了;这样他们只好折返回来从浅滩过河,结果一对骡子淹死了;接着他们又如何弄到另一对骡子,可这时道路又冲没了,他们不得不绕道莫特森镇。说到这里,买好水泥的那一个儿子回来了,叫他爹赶快闭嘴。

“我们马上离开。”他告诉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