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达尔(第3/3页)

珠尔钻出水面的时候,手里拿着锯子。

我们从大车旁边走过时,俺爹正站在车旁用一把树叶擦去那两道污泥印迹。珠尔的马儿拴在树丛边,像是一床百纳花被晾在一条衣绳上。

卡什还没有反应。我们站在他周围,手里拿着刨子、锯子、锤子、直角尺、长尺和墨线斗,杜薇·德尔蹲下身,端起卡什的头,叫道:“卡什,卡什。”

他终于睁开眼,深沉地望着我们一张张上下颠倒的脸。

“世上哪有过这样倒霉的人。”俺爹又在念叨。

“卡什,你瞧!”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把手里的工具拿高些好让他看见,“你还差什么家什不?”

他想开口说话,但只侧转了一下脑袋,闭上了眼睛。

“卡什,”我们又叫道,“卡什!”

他侧转脑袋是为了呕吐。杜薇·德尔用她湿衣裙的下摆擦了擦他的嘴,这时他能讲话了。

“他还差锉锯齿的家什,”珠尔说,“还是新的,跟他的长尺一起买的。”珠尔说完便转身走开了。弗农仍然蹲在旁边,抬头望了珠尔一眼之后,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进水里。

“世上哪有过这样倒霉的人。”俺爹又说。我们蹲着的时候,俺爹的身影浮现在我们头上显得很高大,像是一个喝醉了的讽刺艺术家用杂木雕刻出来的人像,做工粗糙。“这是惩罚呀,”他说,“但我不怪她,谁也不能说我怪她。”杜薇·德尔把卡什的头放回卷折的外衣上,略微扭动以防他呕吐;他的身边放着种种木工家什。“还算是运气呢,他折断的跟他上次在教堂摔断的是同一条腿,”俺爹说,“可是,这种事儿我不怪罪到她的头上。”

珠尔和弗农又到河里去了。从这儿看去,他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打破水面的宁静,倒像是水流一下就把他俩劈成了两截,两个躯体在水面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小心到了极点,极为可笑。水面显得平静极了,像是你听了看了半天之后的机器一样,这个凝块仿佛熔化成了无穷无尽的原始运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愤怒也全然无济于事。杜薇·德尔的湿衣裙在三个盲人不管用的眼里,仿若荒唐可笑的哺乳动物,或者是大地的地平线和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