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满月(第3/8页)

“那又怎么样?”丽萨问道,“他们只看想看到的。他们看到一个毫无魅力、悲伤、抑郁的人。让他们去恨我吧。我想让他们恨我!但他们才不会恨我呢,何必呢?他们根本不会理睬我的。他们可能已经当我死了。”

“哦,我的阴暗小甜饼‍‍1,别这样了。这样的老掉牙情节太烦人了。”

但丽萨根本没听她说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凯特一把拉过丽萨抱住她,轻轻地摇着她,安慰她。

“我们为什么想穿得一身黑,一举一动都好像这个世界是个阴郁乏味的地方呢?如果我们真的在这么做,这个问题很恰当。只有那些伪哥特才那个样子——那些不知道哥特文化为何物的孩子们看起来就像小丑。”

“亲爱的,可爱的蝙蝠宝宝,”凯特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个体之间有着强烈的联系,个人组成的集体,这就是我们,我们也欢迎你加入。有些人是通过音乐接触到哥特文化的,而我是通过时尚。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蒂姆·波顿‍‍2的电影《断头谷》,里面的条纹裙和蕾丝太惊艳了。我着了迷。维多利亚式哥特极其古典,你不会不知道的。但我们是自由的思想者,不畏批判社会。反之,我们也不应该害怕被社会批判。”

丽萨没有回应。她说不出话来了,眼泪也流干了。寂静不断蔓延。

“等一等,”凯特突然说道,“你之前不是该参加那个重要的带妆彩排吗?我以为你还在剧院呢。”

电话铃响了。

凯特怀疑地看了丽萨一眼,一阵风似地奔向柜台。她抓起手机,手机正传出苏西克女妖‍‍3的铃声。

“你好?是的,我是凯瑟琳·埃博诺。他……我知道了。谢谢。我马上过去。”

凯特哔的一声把手机塞回了手提包。

“他啊,”凯特机灵地解释道,“是藤蔓酒吧的一名酒保。我们亲爱的托尼叔叔……怎么说呢……喝醉了。显然他们有周四早时段酒水特惠活动。你想跟我一起去接他吗?不去?好吧,那放松下。一杯红酒总是有帮助的。音乐也是。挑一个来放松自己吧——或者两个一起来。我马上回来,然后我们可以多聊聊。”

门锁咔嗒一响,凯特离开了,剩下丽萨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四周寂静如坟。这对哥特风来说真是完美,丽萨想道。她憧憬的生活触不可及,她熟悉的生活也渐行渐远。是时候拥抱新生了。

她拖着脚步穿过公寓,走向凯特的梳妆镜。她打开灯,盯着镜中的自己。黑色的唇膏依然鲜亮,苍白的粉底霜一如新扑。她凑向镜子,凑得很近,直到清楚地看到她化着烟熏妆的眼睛有多么浮肿。眼泪并没有冲掉所有紫色眼影,只是把它冲稀了,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条彩线。她的嘴角浮现一丝扭曲的微笑。一个快乐的意外,她这么想道。可她这肿得可怕的眼睛该怎么办呢?它们不仅仅是肿,而且是膨胀、肥大。

丽萨用指尖摩挲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涂成黑色的指甲嗒嗒地轻轻敲瓶盖。最后她从架子上取下一小罐黑檀木色眼影。她拧开瓶盖,伸进一根手指蘸了蘸,然后抽回手指靠近眼睛。她用蘸满黑色眼影的手指在眼皮上轻柔地来回涂抹,直到将整个眼窝都涂满。

丽萨拖着重重的步子走到衣橱前,一把拉开两扇门。衣橱里边,阴影下罗珊的戏服诱惑力十足:那是一条17世纪法国贵族的深酒红色连衣裙。这条迷人的裙子配得上凯特。它裙摆很长,流光溢彩,优雅而又美丽——让人难以忘怀的美丽。噢,多么心烦,多么折磨人。这条裙子她再也穿不下了。

丽萨黑色的唇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微笑。她的人生中再没有什么是合适的了。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毫无选择。丽萨晃到凯特的缝纫桌前。一匹黑缎上放着一把长剪刀。剪刀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手术刀似的银光。丽萨拿起剪刀,准备搞些大破坏。

* * * * *

虽然时间还早,但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显然不是只有托尼会趁机享用特价饮品。但他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之一,因为几乎没有人比大厨更高。说到身高,即使凯特穿的是平底靴,也很少有人有她那么高。她轻而易举地在舞池里攒动的人头中看到了她叔叔。

托尼无精打采地坐在吧台边。他不记得自己来酒吧干吗了,但他知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为什么要在那站了那么久,甚至连酒都没喝?至少他觉得自己在那已经好一会儿了。他站在那儿还不喝酒肯定是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酒保已经不给他上酒了,这种事情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调皮鬼,调皮鬼。”凯特说着,溜到他身边。托尼滑稽地环顾四周,在他瞥了第三次之后,终于认出自己的侄女,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