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破坏分子(第3/5页)

所有装甲炮舰都是同一个型号:船身细长,船边突然上挑。船顶上有几处构筑物和两根烟囱。舰体正面有三处关闭的炮门,每一块铁遮板上方都被铰链固定住。舰体两侧共有四个炮门。两侧吃水线处没有任何紧抓物,只有一路通往屋顶的斜面。舰体正面有一块短甲板,在大雨中已经被灌成了一个水池。

吉米正在移动。

弗兰克屏住呼吸。吉米选择了最矮的那根泊船线,抓着它滑进水中。弗兰克一想到要潜入那冰冷的河水,就有点退缩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有人可以这样子下水。他们怎么会不怕被淹死呢?吉米向前移动着,只有头还在水面上。他整个身体都在水下,与凶恶的洪流抗衡着。水势稍大一些就会把他吞没。可他仍然在冰冷的河水里,只用一只手向前游动着!另一只手则护着顶在头上的背包。

吉米终于爬到了炮舰的船头。船头有一处边沿,刚好让他爬上甲板。一个举着提灯的士兵正在他头上的船舱屋顶上来回走着。他来回巡视着,渐渐逼近船头,逼近气喘吁吁、瑟瑟发抖的吉米。弗兰克看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提灯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一个朦胧的光球,随着光晕渐渐靠近,吉米在一架倾斜的铁梯子下面缩得更低了。不过在大雨中,士兵站在高处看不见吉米。他走开了。

为了抵挡风雨,炮舰的炮门已经关闭,但没有锁上。吉米拉开最近的一个炮门,轻而易举地滑了进去。他做起来简直毫不费力。

又只剩下弗兰克一个人了。他必须跟上去!

弗兰克笨拙地沿着河岸向那堆树丛走去。要前进并不容易,因为他既不能走过去也不能游过去。冰冷的水里倒着树木枝丫,还有不知道别的什么东西。虽然害怕,但弗兰克抓着一根根树枝还是能够走到岸边。这下他真的要让自己猛地穿过两米宽的死水了——没有树枝可抓,也没有平衡点可找。简直跟游泳一样!他急促而慌张地滑到河对岸,瑟瑟发抖却精神亢奋。弗兰克成功到达泊船线,吉米刚刚就是跨过这道泊船线爬上了炮舰。

他小心地打量着水面,这会儿感到有点害怕了。一旦松手,就会溺亡。水流速度惊人。但好在还有根绳子在,他这么告诉自己。有绳子呢,他不用游过去。

他脑袋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种种回忆,有关溺水,有关恐惧,甚至是憎恨。他的哥哥兰迪又在嘲弄他,跟往常一样毫不留情,这次说的是游泳。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温暖日子——跟今天恰恰相反。他们在熟悉的悬崖上俯瞰着密苏里河。他们住在爱荷华州康瑟尔布拉夫斯市附近,那里的地貌算不上崇山峻岭,但也是重岩叠嶂。

“不过是水罢了,弗兰克。”他说道,“你每天都喝水。它又不会咬你。”

悬崖下方六米处的区域水流缓慢,就像是一个给所有男孩玩耍的泳池,除了弗兰克以外。

“我害怕。”

“你总是害怕。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兰迪一次又一次地从悬崖上一跃而下,玩了几个小时,身上滴着水,被太阳晒得通红。他的块头比弗兰克大多了。在田间长时间的劳作让他的肌肉坚硬如铁。兰迪紧紧抓住小弗兰克的手臂,把他拉到悬崖边上。

“我不会游泳,兰迪。”弗兰克恳求道。他努力想挣脱他的钳制,可兰迪太强壮了。

“你知道学习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对吧?”兰迪幸灾乐祸。他用力把惊恐的小弟甩下悬崖,肌肉因为用力都鼓了起来。

“不,兰迪,别!求你了……不要啊!”

而多年以后的今天,弗兰克真的在涉水了,没有人在一旁帮他。没有恶魔般的兰迪,也没有天使般的吉米。

弗兰克不情愿地滑入田纳西河的水中。他牢牢地抓着那条生命线向前挪动着。他一步一步地跋涉过去,在冰冷的水中战栗。他使尽一切力气把头抬得高高的,可吉米之前则是尽可能地整个人潜在水下。

浸在如此深的水中,感觉十分可怕而且诡异。他的双腿乱蹬乱踢,但根本够不到底!下方可能有一公里深,不过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浪花拍打着他的脑袋,轰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愈加翻腾的水面实际上已经漫过了他的头顶。他咳着、喘着粗气想要呼吸。祷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冰冷的河水堵了回去。弗兰克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苦着脸继续前进。

水流如此湍急,而他的双手却如此麻木!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冲离这条生命线,被卷进冰冷的深渊中。这条致命的河太宽了——广阔如平原,波涛汹涌,危机四伏。他继续跨越这六米长的死亡之地,忍不住放声大哭。滚烫的眼泪滚落他的脸颊,被冷酷无情的河流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