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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预备在什么时候举行呢?”我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韦白已经到林家去谈了,想想看,本来是冤家,现在要做亲家了,人生的事情多奇怪,是不是?山地人对韦白都很尊敬,韦白去谈是最好的。林家一定会喜出望外,我们没有告他们,反而答应娶绿绿了。噢!”凌云叹了口气,“绿绿真是个美人,我从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孩子。”

我也有同感。望着院子里的几竿修竹,和满院阳光,我朦朦胧胧地想着这个事件,本来的一团乌烟瘴气,现在将以婚礼做一个总结束,还有比这样更圆满的结束吗?我甩了甩头,思甩掉了那困扰着我的疑惑。刚好凌霄从对面走来,我微笑地望着他说:

“恭喜你,凌霄,我刚刚听说事情解决了。”

他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眼底有些不自在。迟疑了一会儿,他说:

“有件事,咏薇,我没有找到绿绿。”

“你还不知道她受伤没有吗?”我问。

他摇摇头。

“不知道。我希望——她父亲不至于伤害她。”

“反正,韦白会带消息回来。”我说。

黄昏的时候,韦白回来了,他的脸色并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喜悦,反而意外地沉重,站在客厅里,我们大家包围在他身边,章伯母担心地问:

“怎么,不顺利吗?”

“不是,”韦白摇了摇头,“林家无条件地答应了婚事,而且非常高兴,老林说他要亲自来请罪,说希望章家原谅他的莽撞,绿绿的母亲高兴得直哭……”

“那不是很好吗?”章伯母说,“还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是——”韦白顿了顿,慢吞吞地说,“绿绿失踪了!”

凌霄惊跳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面面相覷觑,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章伯母先开口,望着韦白,她说:

“怎么知道她是失踪了?”

“前天晚上,凌风被刺之后,绿绿就逃开了她的父亲,窜进了一座黑暗的树林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露过面。她家里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她。他们怀疑她下了山,到埔里或者台中去了,反正,她失踪了。”韦白紧蹙着眉说。

室内又静了下来,大家沉重地呼吸着,各自在思索着这件突来的意外,半晌,凌霄轻轻地说:

“她不会下山,她不会到都市里去,她一定还在这草原的某一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章伯母问。

“她是属于这山林的,”凌霄说,“一只山猫绝不会跑到城市里面去。她还在这附近,如果她一直不露面,除非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们全体都了解他没说完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死了”。阴影从窗口罩了进来,室内的空气凝肃而沉重,没有人知道绿绿是否负伤,但都知道她没有食物充饥,也没有衣服蔽寒。而且,她不可能会从地面隐没。好一会儿,章伯伯突然跳了起来,用粗鲁的声调说:

“大家都呆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分头去找?快呀,通知老袁,散开来到各处去找!”

这似乎是目前所能采取的唯一办法了,我望着章伯伯,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他暴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温暖而善良的心!立即,大家都采取了行动,韦白把附近山区森林划分为好几个地域,分配给大家去找,免得浪费人力在同一个地域里。我们女性都被留在家里,因为凌风还要人照顾,而且,我们也不是好的搜索者。

搜索的队伍出发之后,我又回到凌风的床边。凌风仍然在熟睡,我坐在床前的椅子里,望着他孩子一般的、沉睡的脸庞。四周非常安静,满窗的夕阳把室内都染红了。我静静地坐着,寻思着绿绿可能去的地方。草原面积辽阔,到处都是森林和岩石,如果她安心躲起来,无论怎么搜索,也不可能找到她,除非她自己从匿藏的地方走出来。她为什么要躲藏呢?怕她的父亲会杀她吗,还是因为她已经心碎?

我就坐在那儿,迷迷糊糊地想着这种种问题,室内静悄悄的,落日把竹影朦胧地投在窗玻璃上,远方,有晚风在竹梢低吟,轻轻地,柔柔地,像一支歌。我用手托住下巴,半有意识,半无意识地冥想着。我仿佛又看到绿绿,她的脸浮现在梦湖的绿波里。晚风在竹梢低吟,轻轻地,柔柔地,像一支歌……像一支歌……一支我听过的歌,那歌词我仍能依稀记忆:

曾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在这湖边来来往往,

白云悠悠,岁月如流,

那姑娘已去向何方?

去向何方?去向何方?

只剩下花儿独自芬芳!

我猛地跳了起来,梦湖!为什么没有人想到梦湖?如果,要躲藏起来,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梦湖!那儿是山地人认为不祥,而不愿去的地方,那儿有她爱情的回忆,是她多次流连的地方!还有那支歌!那歌词会暗示她什么吗?“曾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这湖边来来往往,白云悠悠,岁月如流,那姑娘已去向何方?……”歌词、苦情花、梦湖,一个山地女孩的殉情……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