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眼在窥伺(第2/4页)

仲夏的一个早晨,马洛威从墙上的木钩上取下他的长枪,表明了他要去狩猎的意图。

“我们有足够的肉,”妻子叫道,“今天请不要出去。我昨晚做了个梦,噢,太可怕的事了!我不能保持镇静,但我几乎可以确信如果你出去,它就会来到这里。”

这痛苦的坦诚的叙述,这一本正经的叙述,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采取适当的措施去处置神秘的大自然的灾难前兆。实际上,他大笑起来。

“请记住,”他说,“也许你会梦见失去说话的能力。”

这猜测的玩笑显而易见地与梦中婴儿的情形暗暗相合,在那一瞬间,她用十个短胖的指头抓住猎人的外套下摆,戴着孩子的父亲送给她的浣熊皮帽,用一种受到惊吓的、狂热的、爱慕的眼光不停地说出她对事态的感觉。

这女人屈服了:软弱的性格让她不能反对他那和蔼的戏谑。就这样,吻了一下母亲,吻了一下孩子,他离开了家,关上了他那已幸福很久的门。

黑夜降临了,他没回来。女人特地置办晚餐,等待着。然后她把婴儿放到床上,软软地哼着歌直到婴儿入睡。这时,炉子里燃着火。她已做好了晚餐,外屋的炉子燃烧着,内屋有一根蜡烛亮着。蜡烛是放置在打开的窗前,作为一种信号,欢迎猎人的归来。她深思地关上门并闩住,防止野兽进来,但凶兽习惯于未被邀请地从打开的窗户进入一间房,这她却从未仔细想过,尽管凭着女人的敏感,还考虑到它们会从烟囱里钻进来。黑夜耗损了她的精力,她显得不那么渴望丈夫回来,更多的睡意纷纷袭来,最后她的胳膊靠着床上的婴儿睡着了,她的头靠在手臂上。蜡烛在窗里一点一点地燃尽在烛窝里,发出劈啪的爆裂声,一瞬间火头猛然弹跳了一下,悄悄地熄灭了。这时女人已睡着了并正在做梦。

在梦里,她坐在第二个孩子的摇篮边。第一个孩子已经死了,孩子的父亲也已经死了,森林里的家已消逝了。她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住所,这里有厚重的橡木门,它总是关着,窗户的外边,围着厚厚的石墙,放着几根铁棍,显然(她想)这是用来对付印第安人的。所有这一切让她感到无限的自怜,但不用惊愕——有一个激动的未知的东西在这个梦里。摇篮里的婴儿隐匿在床单之下,有个东西在推着她移动,她做了下面的事:揭开床单,里面露出一只野兽的脸!这可怕的惊愕让做梦者惊醒过来,哆嗦在她那一片黑暗的小木屋里。

她慢慢地觉察目前的处境,她感到那孩子不在梦中。孩子均匀的呼吸表明他一切都好,但抑制不住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她没有任何理由,本能地冲动起来,她站起来,把睡着的婴儿抱在手上,把他紧紧箍在胸前。孩子的小床靠头的那一边抵在墙上,现在,她站立着转过身,抬起眼睛看到带着灼热的、淡红的、发着绿光的两团鲜亮的东西星星般闪耀在黑暗中,她认为那只是炉里的两块燃着的木炭。她突然焦虑地意识到它们不应该在这间屋子里,另外,它们也太高了,紧紧挨近和眼睛保持同一高度——和她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美洲豹的眼睛。

这走兽在打开的窗前径直地与她面对面,相隔不到五步距离。很显然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这双骇人的眼睛,当事态显露出来,她那糟透了的纷乱感觉,使她莫明其妙地领悟了这野兽用它的后脚站立着,用它的前爪支撑在窗框上的意图。它显示着一种伤害的乐趣——这不仅仅是对懒惰的好奇的报偿。这姿势的状态更增加了恐怖,这眼睛的威严更恶化了威胁,坚定地摧垮了她的意志,勇气也同样被消灭了。在那双眼睛缄默地审视下,她战栗起来,呕吐了,她的膝盖击败了她,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意想不到的本能逃避动作可以带来野兽扑向她的后果,她瘫倒在地板上,面对着一面墙蜷缩着,不再凝视那会杀死她的发亮的眼球,用那颤抖的身体紧紧地护住婴儿,在她挣扎中不用想她丈夫会赶到她身边——既没有希望也没有解救或逃脱的暗示,她的思想和感觉能力受到孤立的情绪限制——对这动物的跳跃,它的身体的冲撞,它那雄壮的爪子的打击。感觉它的牙齿在她的喉咙上,她的宝贝被牙齿乱切。于是她一动不动,在绝对的静寂中,她等待在她的屋中。这一瞬间如同一个小时,一年,一生,这魔鬼的眼睛就这样一直盯视着。

第二天晚上,他回来了,查理·马洛威肩扛着一只鹿尝试推开门,但门并不屈服。他敲打门,没有回应。他放下鹿,向窗绕过去。他转过住宅的一个角,他臆想他听到了自己暗中行进的脚步声音和森林中树丛的瑟瑟作响声,但它们确实太轻微了,连他有经验的耳朵也听不到。接近窗户,他惊讶地发现它开着,他伸出一条腿踩在窗台上进入。所有的一切黑暗而寂静,他摸索着找到火种放置的地方。划燃一根火柴,点亮一根蜡烛。然后他扫视周围。在一面墙的地板上蜷缩着他的妻子,她紧抱着他的孩子。当他跳向她时,她站起来,爆发地大笑起来,长长地、极其响亮地、机械呆板地、空洞的高兴,空洞的感觉——在这监禁的呆滞中大笑者控制不住自己。他伸出的手臂努力要知道这一切,她把婴儿放在他的手上,他已经死了——被他母亲紧密拥抱着而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