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大事(第4/4页)

“不要忙,让我来帮你!”

他扶住了椅子,伸出一只手给绮珍,绮珍不假思索地按住他的手跳了下来,他再腾出了另外一只手去扶住了她。绮珍下了地,发现自己的手还按在振南的手上,不禁绯红了脸,马上缩回手,放下了挽得高高的裙子,一面抽掉了包住头发的绸巾,随便地拢了一下长长的头发,一面招呼着振南坐;这才发现全房间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她红着脸微微地笑了一下说:

“真糟,我们正在大扫除。”

振南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似的,绮珍忙乱地从椅子上腾出一块地方来给他坐,又倒了一杯茶给他,有点腼腆地说:

“喝茶吧!”

振南接过了茶来,对她笑了笑,笑得很真挚,也很诚恳。绮珍看着他那挺直的鼻子和发亮的眼睛,心想他倒是真的很漂亮,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并不觉得呢?振南握着茶杯,仍然望着绮珍的脸,半天没有开口,绮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怔怔地望着振南;隔了好久,振南仿佛才发现自己的注视未免令人难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我母亲叫我来送个信,请你们明晚到我们家去玩。”

“啊,好的,不过我恐怕不能去,后天要考试。”绮珍说,歉然地笑了笑。

“哦,你不能去吗?”振南说着,语调里带着几分失望的味道。不知道为了什么,绮珍觉得他今天和那天晚上有点不同,脸上的表情始终很真挚,眼睛里也没有了那种不耐烦的神情,谈话也很谦虚自然,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于是又笑了笑,不自觉地温柔地对他说:

“不过,我看情形吧,假如功课不太忙,我就来。”

“假如你能来的话,我来接你。”振南立即说。

“那倒不必,我不会迷路的。”绮珍笑了,举手拂开额上垂下来的几根短发,用发夹把头发都夹到耳后去,振南微笑地看着她弄,一面顺手在身边抽了一本书,正好是绮珍还没有还图书馆的《大卫·科波菲尔》。“你在看这本书吗?”振南问。

“嗯,好像翻译得不太好,许多地方不大对头。”

“你可以看原文本。”

“我的英文不行,你教我?”绮珍问,后来才觉得这句话问得天真,就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我不见得能教你,但我们可以一起研究。”振南诚恳地说,一面深深地注视着绮珍。

他们在客厅里谈了很久,直到母亲回来的时候,母亲一看见了振南,立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把手中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椅子上一丢,就跑了过来,好像恨不得给振南一个拥抱似的,嘴里乱七八糟地嚷着:

“啊呀,原来是您啊,我早就知道您要来的,您怎么到现在才来呀?哎,绮珍,你看你怎么穿这样一件破衣服,头也没梳好,脸上也不抹点胭脂,这样子怎么见客人呀!”

“哦,妈妈,你这是怎么……”绮珍难堪地说,但,一转头,她发现振南以一种了解而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不禁住了口,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振南也回报地对她笑了笑。忽然,她觉得振南变得非常地可爱了。

第二天晚上,当绮珍再度出现在赵家的客厅里时,她觉得那房间显得十分舒适;振南微笑地迎接着她,赵伯母依然亲热地拉着她问寒问暖,而且不断地给振南使眼色,下女们照样地探头探脑……但,这一切都使她感到说不出来地亲切和愉快了。

当然,最得意的还是绮珍和振南的母亲,当夜风轻拂,年轻的一对依窗细语时,两位母亲已在热烈地计划婚礼和婴儿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