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珍妮(第2/2页)

“那我就吃……”珍妮拖长声调,“你!”玛丽一听这话跳了起来,边跑边叫,珍妮追着她跑到了水里。

珍妮咧嘴大笑,不忘溅着水花打闹,玛丽哼哼唧唧地抗议。她突然回过身,再次用后背撞了珍妮一下。“你看我这么多淤青。”玛丽伸直腿脚对珍妮说。

“我比你多。”珍妮打着呵欠回答,像山羊甩掉苍蝇似的抽动皮肤。

“没有!”

“就是!”

她们站定不动,仔细检查各自的双腿,指出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泥巴的淤青。玛丽伸手擦掉珍妮腿上的泥巴,证明自己说对了,珍妮也伸手擦掉玛丽身上的泥巴。她们笑起来,两个人手上都沾满了泥。珍妮听到玛丽的肚子咕咕地叫。

“我们去看看他们剩了什么,”玛丽说,“我想吃点早饭。”

珍妮心里叹了口气,可是不想破坏这个安宁的早晨。“好的。”她硬邦邦地说,尽量不去数落妹妹。她伸手从近旁一棵树上掰下一块树皮,准备用指甲把它撕碎。树皮应声掉落,就像晒伤的皮肤可以轻易剥离一样。最近的人家是索尔家,房子藏在一块巨石后面,隐在几棵高大的黑白树影里。她们走了过去,索尔家的狗高蒂跑过来,用爪子攀在玛丽胸前,舔她的脸蛋。珍妮开心地拍了拍它的肚子,高蒂又乐颠颠地扑到珍妮身上。她用手指摩挲着它的耳后,细心地从它脖子上剔出一只跳蚤碾死。

“很快外面就没有狗了。”玛丽说。

“是的,”珍妮说,她挠着它的屁股,它舒服地前后扭动,耳朵竖起,舌头下垂。“趁着还有,我们该好好珍惜。”她吻了吻高蒂的脖子,它喷了一下鼻子,用舌头舔她的脸蛋。

索尔家的门口没有收获,高蒂或其他饥肠辘辘的动物已经掀翻菜罩,把摆在门口的东西都吃光了。她们走过田野,走到亚伯拉罕家,他家留了个盘子,用一只黏土深碗倒扣着。盘子里放着几个煮熟的土豆,又小又冷。玛丽用泥手抓着吃了两个。珍妮揉搓高蒂的耳朵,喂它吃了个土豆,自己勉强吞下半个,对愈发强烈的饥饿感做出让步。珍妮虽然食量很小,却喜欢大人夏天给她们奉上食物。这让她感觉到一种力量,仿佛自己是必须受到安抚的先人或收受贡品的游侠。

“你得多吃点,珍妮。”玛丽说。

“我没事,”珍妮心不在焉地回答,又剔出一个跳蚤,“我吃了一口。”

“才一口。”玛丽回嘴道。

“我要吃高蒂身上的跳蚤。”珍妮笑着回答,她信步走到亚伯拉罕家的雨桶边,用小桶舀起来喝了几口。玛丽翻翻眼睛,接过小桶,咕咚咕咚吞了几口新鲜的雨水。“走吧,我们到前面去。”

她们手拉手走过几块雨后倒伏的田地,庄稼向后倾倒,像信徒观看天上显现神迹似的。人畜粪肥酸臭污浊的味道早已化为馨香的土腥气。尽责的农夫已经把一栏山羊用网围起来。她们经过几户关门闭户的人家,门前台阶上的盘子空空如也。珍妮看见有个人影在动,指给玛丽看着,她们跑了过去。原来只是梅兰妮和约翰·约瑟夫,但她们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这是阿曼达成为女人之后的第二个夏天,珍妮依然能够感到少了阿曼达的奇特空虚。她为阿曼达抛下自己而气愤难当,虽然她心里有一部分知道,自己没有道理这样想。她恳求阿曼达不要吃饭,把童年延长,继续跟她在一起,可是阿曼达耸耸肩膀说:“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离开自己的家呢?”

自阿曼达的果实之夏后,珍妮就再没跟她讲过话。她从阿曼达身边经过时,兀地把头扭到一边,动作很猛烈。玛丽加快了脚步,珍妮尽量不去想阿曼达,一门心思追赶朋友们。她们脏兮兮的,吃得很饱,准备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