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五章 本辛顿先生的退隐(第3/4页)

他对这件事的最初的觉察是街上人声嘈杂。

他到窗口张望,却丝毫也没有感到大祸临头。有一分多钟之久,他观看着房子入口处人群已经沸腾,十来个警察完全挡不住它们。接着他才完全意识到自己在这事件中的重要性。他猛然醒悟了——这个咆哮着、拥挤着的人群是来捉他的。

他在家里独自一个——也许,幸好堂姐简到伊尔林她母亲的一个亲属家里喝茶去了。他对于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并不比怎样应付末日审判时的仪式知道得多。

他在屋里冲来冲去,问他的家具自己该怎么办,把门锁上又打开,冲到门口、窗口,又冲到卧室——这时,本楼的管理员来找他了。

“没有时间了,先生,”他说,“他们在门厅查出了您的房间号码!他们正在上来!”

他拉着本辛顿跑到过道,这里已经能听出来人群正在楼梯上不断接近。他锁好房门,又用他的钥匙打开对面那套房间的门,把本辛顿领了进去。

“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

他推开一扇窗,窗外是通风道,通风道外墙上装着铁钩钉,形成了最粗糙危险的梯子,这是为上层住户发生火灾时逃命用的。他把本辛顿先生推出窗口,告诉他怎样抓紧,逼他往上爬,只要一停,便拿一大串钥匙往他腿上连敲带打。本辛顿有时觉得自己必须在这个垂直的梯子上永远无休止地向上爬去。屋顶平台的矮墙是那么遥远而难以接近;或许有一英里那么远;下面——他不敢去想下面的情形。

“抓好!”管理员一把攥住他的脚踝骨。

这样被人抓住脚踝骨是相当可怕的事,本辛顿要溺死的人一样狠命抓住上面的铁钩钉,害怕地尖叫了一声。

原来管理员打破了一扇玻璃窗,然后,他似乎向侧面跳过了一大段距离,接着听到窗户在窗框里滑动的声音。他在喊着什么。

本辛顿先生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直到能看见管理员。

“下六级。”管理员命令道。

像这样爬上爬下似乎很愚蠢,不过,本辛顿还是小心翼翼地慢慢探下一只脚。

“别拉我!”本辛顿见管理员要从开着的窗里帮他,连忙喊道。

在他看来,从梯子上去够窗户,似乎对一只飞狐来说也是个可惊叹的惊人表演。当他终于这样做的时候,心里与其说是带着完成这个动作的希望,倒不如说是带着一种体面地自杀的念头。管理员相当粗鲁地将他一把拉了进去。

“你得呆在这里,”管理员说,“我的钥匙在这儿没有用。这是把美国锁。我出去,把门关上,去找这些楼的管理员。把你锁在里面。只要不到窗口去就行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凶暴的人群,只要他们认为你不在,他们就可能满足于把你的东西砸烂。”

“门上的指示牌上说我在家。”本辛顿说。

“见它的鬼!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叫他们找着好些——”

他走了出去,甩上了门。

本辛顿又没有人管了。

他钻到床底下。

就是那里,科萨尔找到了他。

当他被找到时,几乎已经吓得半死,因为科萨尔是从过道的对面撞来,用肩膀破门而入的。

“出来,本辛顿,”他说,“别怕,是我。我们得走。他们在这里放火。管理员都出去了,仆人也走了。幸好我找到了那个知道你下落的人。”

“看这个!”

本辛顿从床底下往外张望,看见科萨尔手臂上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衣服;此外,他手上还拿着顶黑色女帽。

“他们在把人都赶出去,”科萨尔说,“如果不放火,他们就会来这里。一个小时内军队还到不了这儿。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吧。人群里流氓不少,越是到摆设漂亮的房子里,他们就越是闹得欢。明摆着的。他们要来一次大清洗。你穿上这裙子,戴上女帽,本辛顿,跟我一起出去。”

“你是说?”本辛顿像乌龟一样从床下探出头来。

“我是说,穿上,跟我来!明摆着的。”

带着突发的激情,他一下子把本辛顿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照着个老太太的样子,给本辛顿打扮起来。

科萨尔卷起本辛顿的裤脚,叫他踢开便鞋,扯掉硬领、领带和上衣,蒙头给他罩上一条黑裙,给他穿上一件红法兰绒紧身胸衣和背心。科萨尔叫他拿掉那副特征明显的眼镜,将女帽按到他头上。

“你完全就是个老太太,”他一边系带一边说。接着是松紧口的靴子——简直像是脱粒机的螺丝钳——还有披肩。化装完成了。

“走几步。”科萨尔说。

本辛顿听话地走了两步。

“没问题。”科萨尔说。

本辛顿穿着这身伪装,一直笨拙地踩到穿不惯的裙子,他用不自然的假嗓子在自己头上祈求祷告,以恰当地演出他的角色。在轰鸣着要私刑杀害他的咆哮声中,这个赫拉克勒斯之恐惧第四号的发现者走过彻斯特菲尔德大厦的走廊,钻进暴怒混乱的人群,从我们这个故事的线索中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