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五章 本辛顿先生的退隐(第2/4页)

这孩子还从来没有听见一个男人尖叫过。

大惊失色的陌生人好像是在从脸侧揪开什么东西。脸上有血流下来。他绝望地挥舞着手,疯子一样跳动,发了疯一样跑了十到十二码,便摔倒在地上,并在地上滚着,滚着,然后竟然消失了。

少年立即走下台阶,钻过树篱——幸好,手里还拿着那花匠的大剪刀。他说,穿过金雀花丛的时候,他都有心回头了,他怕碰上的是个疯子,可是手里的大剪刀使他安心了一点。“不管怎么样,我能戳出他的眼珠子来。”他解释说,卡灵顿先生一下看见了他,举止立刻显得像个拼死拼活、但却清醒的人。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了几步,站定了,迎着这个男孩走来。

“看!”他叫道,“我弄不掉它们!”

那孩子疑惧地看见卡灵顿先生的脸颊、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有着三条那种可怕的幼虫。它们柔软弯曲、筋肉有力的棕色躯体狂怒地扭摆着,巨大的颚深深地插到他的肉里,吮吸着他宝贵的生命。它们咬得像斗牛犬一样紧。卡灵顿先生极力要把这怪物从脸上搞下来,结果只把它叮的地方的肉撕破,弄了一脸一脖子和一上衣鲜红的血。

“我来剪掉它们。”那孩子喊道,“坚持住,先生。”

以他那种年龄在这种情况下的热心,他一条一条地将卡灵顿先生的袭击者从头部剪断。“好!”面前掉下一条,孩子的脸就抽动一下。就是这样,它们还是咬得那么坚决,那么紧,以致剪断的头还深深地插进肉里吸着,血从它后面脖子中冲出来。那孩子又剪了几下才止住——有一剪刀伤着了卡灵顿先生。

“我弄不掉它们!”卡灵顿先生重复说。

站了一会,摇晃着,大量地流着血。他用手轻轻揉了揉伤口,查看着手掌。接着跪了下来,一头栽倒在孩子脚边的地上,在他那已经被剪断的敌人跳动着的躯体之间晕了过去。

幸亏那孩子没有想起往他脸上泼水——因为赤杨树根下的水中还有更多的这类可怕的东西——他走过水潭回到花园,想去叫个人来帮忙。

在那里,他遇到了花匠兼车夫,把整个情形告诉了他。

当他们来到卡灵顿先生旁边时,他已经坐起,还有些头晕、衰弱,但已能够警告他们水潭里的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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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世界得到了神食再次泄漏的第一个警告。过了一个星期,凯斯顿公有地上全面行动了起来,自然学者们把这里叫做扩散中心。这一次没有黄蜂或是老鼠,没有剪刀虫和荨麻,可是至少有三只水蜘蛛,一些蜻蜓幼虫现在变成了蜻蜓,它们的翱翔着的青蓝色身体把整个肯特郡弄得眼花缭乱;还有一种在水塘边上涨出来的令人厌恶的胶质浮沫,从里面长出大量纤细的绿草茎在起伏波动,一直长到去温克尔斯的房子的花园小径的半途。那里的灯芯草和一些木贼属植物之类的东西开始疯长,直到潭水抽干才算完结。

公众很快便看清楚了,这次不只是有一个扩散中心,而是有相当数量的中心。伊尔林地区一个——现在毫无疑问了——从那里,苍蝇和红蜘蛛四出为灾;森伯里一个,出产凶残的大鳗鱼,它们甚至跑上岸来咬死绵羊;布鲁姆斯伯里一个,给世上增添了一种相当可怕的蟑螂——在布鲁姆斯伯里的一所古旧房子里住着这些恐怖的怪物。突然间,人们发现自己又在经历着一次希克里勃罗事件,这次代替巨鸡、巨鼠和巨蜂的是各种各样人们熟悉的东西长大成了稀奇古怪的怪物。每个扩散中心爆炸般地扩散出它的有地区特色的本地动植物。

今天我们知道了这每一个中心原来都是与温克尔斯医生的一个病人相关的,不过这一点当时还不可能看出来。温克尔斯医生是最最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惹人憎恶的了。自然,人们大为恐慌——还有强烈的愤慨;但这愤慨并非针对温克尔斯医生,却是针对神食,尤其是针对不幸的本辛顿,因为一开始,公众就认为他才是唯一应该对神食全权负责的始作俑者。

随之而来的对他施行私刑呼声高涨起来,事件的爆发至今仍是个谜。

暴民的核心主要来自海德公园的一次反对“神食”的、由卡特汉一派的极端分子组织的集会。可是,似乎竟没有一个人实际上提出最初的动议,甚至也没有一个人最初暗示了这样一个有那么多的人参与的狂暴的主意。这是个应由古斯塔夫·庞勒先生研究的问题——大众心理学。

事情是在星期日下午三点开始的,发生在伦敦一个相当大而又极为丑恶的人群中,这群人完全失去控制,拥过星期四大街,想要把处死本辛顿作为对所有科学探索者的一个惩戒。而它也的确比从远遥远的维多利亚时代中期海德公园的栅栏推倒以来的任何一次伦敦民暴都更其接近了自己的目标。这群暴民真的如此接近自己的目标,以致有一个多小时,一句话就足以决定那位不幸的先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