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时间的人(第3/5页)

“嗯。”提灯人应道。

“答应我。”汪楚琳又请求了一遍。

“我答应你。”

汪楚琳钻进睡袋睡去了,发出似是抽泣的声音。提灯人把手提灯往身边挪了挪,攥紧了系着的绳子。他对人类要睡眠这件事很是恼火。

傍晚的夕阳依然照着。

提灯人每“天”都会问一遍汪楚琳的进展,有时问两遍。进展并不理想。他们需要用现成的零件来拼凑出定制的功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有孩子吗?”有一次汪楚琳问道。她正在电脑上点击鼠标,她不得不开始学习绘制电路。

提灯人愣了一下。“没有。”

“我有个儿子,六岁。我工作忙起来没顾得上管他,他对我有怨恨,不太合群,在学校还被人欺负。”她的声音软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弥补上。”

“会有的。”提灯人说。

“我想去看看他。”

“去哪?”

“就在郊外的一个木屋,他在那里度假。”汪楚琳说了那个地点。

提灯人想了想,说:“不行,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们开车去,不会花很多时间的。我顺便可以换个环境找找灵感。”

“我们不确定这个时间发生器的寿命,也许就差那半个小时。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求你……”汪楚琳近乎哀求道。

“对不起,我们是人类的希望。”

这天“晚上”,等汪楚琳睡下后很久,提灯人才起身离开。他掏出一个本子,翻到某一页,按照上面的记录来到另一间实验室。这里的是一个白胖的男研究员,他的进展也不怎么理想,他正一脸愁苦。

“你刚才有离开过吗?”研究员警觉地问。

“没有。”提灯人回答。

研究员点点头,回去工作。

他们一起分析了一些实验数据。在研究员背过去填写数据的时候,提灯人离开了这里。

提灯人又察看了几个实验室,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开车来到郊外的那个木屋。他用车上的液压钳剪断了门锁。

走进去空气里扬起干草的味道,阳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射进来,浮尘在明暗的条纹里出没,像深海里等待被吞食的浮游生物。这里没有孩子,没有人。

提灯人的头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抬头看,一把明晃晃的镰刀挂在头顶上。

提灯人把本子上的一页划掉,没有再回汪楚琳那里去。

不知是第多少次看到提灯人醒来,囚徒习惯性地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提灯人回了句。

“你说话了。”囚徒咧嘴笑,“这次又去哪里?”

“你能看出来我出去?”

“你身上的气味会改变,你身上的小伤痕也会变化,有几次你没注意还换了衣服。”

“有你的。”

“难道,你过的不是我的时间?”

“可以这么说。其实……”提灯人想了想,“也没有必要向你隐瞒了。”

提灯人向囚徒解释了时间脱耦的宇宙灾难,比给别人解释花的时间都要多。囚徒却花比别人更少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是说,你为了惩罚我,给了我时间?”囚徒问。

“是的,你开枪打中了我的前妻。”提灯人强压着声音里的情绪。

囚徒沉默了许久。“我接受你的惩罚。她怎么样了?”

“致命伤,在医院里,多亏了这场灾难,才没有死去,但很难说是幸运。”

“你为什么想让时间恢复流动?她会死的。”

“她不会为此遗憾。”提灯人说。

“你了解她,你还爱着她。”囚徒喃喃,“你们为什么离婚?”

提灯人站起来,离开了。

几年后,提灯人在验收一个实验设备时被炸成重伤。血缓缓地流过手提灯下的地面,手提灯的灯罩破碎了,亮晶晶地散落在血里。一只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提起手提灯,脚步踩过血泊,留下一串脚印。

这只手也没能提着这盏灯多久。

残破的手提灯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的光。汪楚琳在昏暗的房间里醒来。那个健壮的男人坐在床边,威严地看着她。

“这间房不错,那个女人死了,你运气很好。”男人说。

汪楚琳知道,他们都叫他“爸爸”。她想起自己被唤醒,被枪顶着,带到这里来。这是这个男人的地堡。提灯人呢?

“饿不饿?”男人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汪楚琳像被蜂蜇一样抽回手,吼道:“滚开!”

男人举起手。“没问题,我走了。”他把手提灯举到面前,带走了它。

汪楚琳恐惧地看着那盏灯离开。

下一刻男人又出现在房间里。

“过了多久?”汪楚琳问。

“我想想,两天?三天?一个月?这重要吗?”男人意味深长地望着汪楚琳,“重要的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