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围 19 霍巴特之殇(第2/4页)

摔落的士兵蹲在原地向上看着我。我应该杀了他,我很清楚这一点,握住剑柄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但我的剑还没能举起来,佐伊已经避开受伤乱蹦的战马,将剑锋刺进士兵的腹部。她猛推一把,才能把剑从士兵身上拔下来。鲜血沾满剑锋,变成黑色,而士兵向后滑倒在地面上。

在我身旁,派珀已结束与对手的战斗,但另一匹马于此时迎面冲来。他在最后一刻闪到旁边,瞄准低处的马腿挥剑砍去。那场面惨不忍睹,一条马腿就像多了个关节似的突然弯曲,战马狂嘶着倒地,上面的士兵及时跳了下来,避免了被压扁的噩运。他的坐骑翻滚着倒向一旁,将我撞倒在地。

在我上方,派珀和佐伊正各自与一名议会士兵近身激战。在我身旁,那匹马试图依靠受伤的腿站起来。它鼻孔张开,如同熟透的百合,双眼向后翻,我只能看到眼白,上面布满红色血丝。战马尖声长嘶,听起来感觉比周围战场的嘈杂声还像人类发出的声音。它的一条腿被自己的骨头刺穿,白色骨质穿透了血染的马毛。

我从腰带中拔出匕首,摸到战马头部,割断了它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到我手部和胳膊上,吓了我一跳。下方的积雪开始融化,鲜血渗入冰封的地面。随后,一切都结束了。

这匹马是单独死去的,我能感觉到其中的单纯,没有孪生兄弟姐妹应声同时死亡。这匹马虽然浑身浴血,但我却感觉它死得干净无比。我挣扎着站起身来。

议会骑兵的第一波攻势已经冲破我们的前线,但我看到在西边,云梯已经架到围墙上,有人影正在往上爬。我没时间再看他们是否爬到了墙顶,议会的步兵已经挥舞着长剑和盾牌,往骑兵撕开的口子里蜂拥而入,加强攻势。我的盾牌已经不见了,而我根本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怎样弄丢的。我紧紧贴着派珀和佐伊,能避让时就迅速让开,当有士兵靠得太近时就挥着长剑猛砍。一旦有士兵逼我太紧,形势危急,派珀或佐伊就会冲近前来把他们挡开。

有几次我感觉到自己的剑刺进别人肉里,都忍不住一阵反胃。但我并没有退缩。我的剑从未造成任何致命伤害,与其说是不情愿,倒不如说是因为技艺生疏。尽管如此,我也主动进攻了几次,不久剑锋上就染了不少血痕。虽然因为我已经死了不少人,但亲眼见到自己兵器上的鲜血,那种感觉还是很奇特,像是终于看到了真实的证据,真的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我们虽然拼命抗敌,但似乎作用不大。我们三人虽然守住了一方阵地,但我偶尔有机会环顾战场,发现我们的部队明显寡不敌众。议会士兵仍不断从南门蜂拥而出,搭云梯的战士已经被包围在墙下无法脱身。再往西去,第一波冲到围墙边的战士试图放火,但天气过于潮湿,火很快就灭了,只有两处还在烧着,而且目光所及之处,墙体结构都还没有损坏,所有的大门也仍被严密防守着。

我们略微往前推进了一点距离,能看得更清楚些了,围墙边的灯笼火把投射出耀眼的光芒。但我们离墙越近,长箭越致命。我们与议会士兵近身格斗时,弓箭手就止箭不发,而一旦我们有片刻的喘息,箭雨就又倾泻而至。它们并非从空中落下来,“落下”这个字眼太轻了,它们是狠狠刺下来,像奔马飞踢一样用力,直插到地面数英寸深处。有两次,长箭贴着我脸孔擦过,连寒冷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温暖起来。第三支箭直奔派珀的腿而去,幸亏我及时大喊警告,他迅速跳往一旁,最后箭头没有撕开他的血肉,仅仅擦破一点皮肤。时间在战场上变得模糊起来,我抹了一把脸,再看时手已变得黑乎乎湿漉漉的,我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我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有好几次我踩到地面的尸体,一看躺着的姿势就知道已经没气了。有颗头颅往后倾的角度如此之大,脖子显然已经断了;有的膝盖弯到了前面去。暗月无光,没能投射下影子,只有远处围墙边的火光点点闪烁。不过,倒地的尸体以自己的方式留下阴影,将点点黑色血迹抛洒在皑皑白雪上。

派珀从数码之外一名士兵的脖子上拔出他的飞刀。那里有块大石头,上面被积雪覆盖,我们蹲在它下面躲避了片刻。

“本来应该有更多议会士兵的,”派珀说着环顾四周,“根据我们的估算,他们应该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都去哪儿了呢?”

“我认为我们面对的这些已经够多了。”佐伊说道。她在雪地中正反抹了两下剑锋,留下两道血痕。

我们猫着腰跑出去,听到头顶有箭声就赶紧躲闪,很快与西蒙会合在一起,他正在离南门仅有五十码远的一条浅沟里躲着,十几个战士也在里面。一个男人咒骂着将两颗断牙吐到雪地中。一个女人腿肚子上挨了一刀,正在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包扎伤口,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就像能把疼痛咬回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