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光(第2/4页)

“关键就是,”格蕾丝说,“这个生物,或这种生物,其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如何生存。”

“我们知道它的目的,”总管说,“就是要杀死我们,改变我们,除掉我们。这不正是大家试图回避的想法吗?局长,你,”——指向格蕾丝——“切尼,所有人都否认这种想法,否认它意图将我们全部杀死。”

“这样的对话我们进行过上千遍,你知道吗?”格蕾丝说,“我们一次次地试图跳出循环,你知道吗?”

“人们往往落入某种行为模式而不自知,”幽灵鸟说,“生物可以有其目的,同时也可能有与这一目的完全无关的行为模式。”

“那又怎么样,”总管咆哮道,仿佛受困的动物,“那又怎么样?”

幽灵鸟和格蕾丝对视了一眼,格蕾丝将视线移开。总管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些信息。他仿佛遭到由内至外的侵蚀。也许具体的细节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里产生出许多能量,然后被排放出去。”她说,“如果边界是一种透膜,那它可能把能量转移到了别处——考虑到物体一接触边界就会消失。”

“但它不会消失,对吗?”格蕾丝说。

“我想不会。我认为它被送去了别处。”

“送去哪里?”总管问道。

幽灵鸟耸耸肩,她想起进入X区域时,沿途曾看见残破损毁的城市废墟。那是真实的吗?是为他们提供了线索,还是只是幻觉?

透膜与维度。无限的空间。无限的能量。毫不费力地控制分子微粒。不断尝试把人类转变为非人类。将整个生物圈搬移至别处的能力。此刻,倘若外面的世界依然存在,人们仍在往太空发射无线电波,并通过监听电波来寻找宇宙中的智慧生命。然而幽灵鸟认为这些信息并没有被接收到。这只是人们被自己的意识所限制的又一种形式。感染会不会是一种信息,而光亮感是一曲交响乐?一种防御机制?一种古怪的交流方式?若是如此,这信息并未被接收到,也许永远无法被接收。信息埋藏在变化中。由于缺乏想象力,人们只会寻求平庸的答案,因为人类甚至无法从鸬鹚、猫头鹰、鲸鱼和黄蜂的角度去思考。

她是否要与如此缺乏想象力的盟友为伍?她有别的选择吗?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一片低矮的建筑:破烂损毁,屋顶已消失不见,藤蔓从其内部冒出,涂有白漆的侧墙老旧斑驳,毫无生气,也难以抑制繁茂的绿色植物。在这片意外形成的植被培育房之间,有一排小小的十字架,埋在土壤中,那是格蕾丝近期埋葬的尸体。也许格蕾丝是在撒谎,其实有一批人跟随她从大陆来到此处,却遭遇到厄运,只有格蕾丝得以幸免。她刚才听见了总管和格蕾丝之间的全部对话,假如格蕾丝不把枪从他头上移开,她已准备好实行干涉。如果她的身体不接受,没人能用药物对付她。她的体质已不同于以往。

但她不喜欢眼前的景象,从本能上对破损的道路感到不适。在傍晚的阳光下,它仿佛是山丘森林间的“刮擦伤”,不像是一片空地,而更像暴力的痕迹。朝向海洋的窗外是平静的海面,陆地看起来普通平常,毫无异状。然而距离掩饰了车队遭受的破坏。

格蕾丝和总管在她身后交谈,不过幽灵鸟已退出谈话。话题不停地绕圈,总管挖掘出沟渠与战壕,把自己困在其中,与外界隔绝。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而且又是为了什么呢——不管是知道的,自以为知道的,还是永远无法知道的,都让他如此纠结痛苦。

她很清楚最后的结果,人类最终总是会作出一个决定——要如何行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我们如何推进?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仿佛定下目标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以获得缺失的要素,仿佛凭借意志力就能将它找回来,令它重新出现,恢复生命。

就连生物学家也是如此,从无序中寻找规律——将猫头鹰古怪的行为与其失踪的丈夫相联系。而实际上,那完全只是其他过程的残余佐证——因此她对猫头鹰的描述,就跟对科学降神会的评断一样不准确。你总是看得到表面,却永远无法发现原因。

这座岛屿的魅惑力在于缺少原因——对生物学家来说是如此,而据幽灵鸟猜测,对格蕾丝也是一样,尽管她已在此居住了将近三年。虽然格蕾丝心中明白这一点,却因此而遭受深刻的困扰,至今依然如此,即使有人做伴,也并未使她更轻松。幽灵鸟从窗口观察着她,怀疑她是否仍隐瞒了重要信息——而她的警惕,她睡眠时的不安迹象,或许意味着另一种未知的原因。

此时此刻,她感觉离他们俩如此遥远,仿佛一旦知道地球有多远,知道时间的流逝有多无情,就会增加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她就像是站在边界上——透过闪烁的门户窥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