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对统治

还跟得上我吗?

接下来我有一些关于语言文字的注意事项要提醒你们(请耐心听我说完)。

你们这些没能有幸阅读玛瑞语原文或是听别人用玛瑞语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正在使用的可能也是一种不拘人称性数的语言,因此出于翻译的需要,我最好做一番解释。

玛瑞语,“文明”上最精粹的语言(“文明”人是这么说的),正如每一个学龄儿童所知,只用一个人称代词就涵括了男性、女性、中性、无性、儿童、嗡嗡机、智脑、其他知觉机械和其他每一种拥有最基本的神经元组织且有能力运用基本语言(或者出于某种情有可原的理由,也可以忽视这两个条件)的生命形态。一开始,玛瑞语里是存在区分性别的表达方式的,但人们并不在日常会话中使用它们。在早期那种“语言即是道德武器,为之自豪吧”的思维下,这种不区分性别的做法想要传达一种信息:长脑子才是重点,年轻人,带不带把儿根本无关紧要。

因此接下来,戈奇愉快地想象着阿扎德人的时候,脑子里所用的代词一如其他(参见上面列的一串)……但是你们呢,不幸的人们?对于你们这些或许还没开化,很可能只拥有短暂的寿命,并且毫无疑问来自“不‘文明’社会”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在语言里极不公平地(阿扎德人会说“极不正当地”)只拥有对半分的两种性别的人们,你们该怎么办?

我们如何在提到阿扎德人的三种性别时不必借助于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外星术语,也不必生造什么奇怪的字眼呢?

放心吧,我会使用那种能够明确区分男女的指代方式,而当我提到那种中性的、即优势性别的那种人时,我会根据他们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权衡使用一种符合你们的社会里性别优劣势的代词。也就是说,具体的翻译将取决于在你们的文化里(且不论这个定义是否精准)是男性占优势还是女性占优势。

(至于那些可以拍胸口保证他们的语言里没有性别优劣的语言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

好了,就说这么多。

现在来看看,我们的老伙计戈奇终于离开了加文特星陆,离开了奇亚克星环,乘坐着一艘被卸除了武装的战舰,飞速地赶往与正打算前往克劳德星区的“小捣蛋”号约定的会合点。

动脑筋想一想。

戈奇真的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吗?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被人摆了一道?最后,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他当然一无所知了!

这也是乐趣之一嘛!

戈奇以前也旅游过好几次,三十年前他就曾经到过距离奇亚克几千光年的地方。但自从登上“限制因素”号,才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却感到这艘仍在加速的飞船已经在自己和家乡之间拉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这种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在屏幕前看了一会儿,奇亚克的恒星曾经在屏幕上散发着浅黄色的光芒,现在也已逐渐消逝。然而他感到自己与它的距离比屏幕上所显示的还要遥远。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屏幕上的东西是假的,但现在,坐在老旧的生活区里,凝视着墙上挂着的长方形屏幕,他不禁觉得自己像个演员,或是变成了这艘飞船里的一个零件,变成了太空的一部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屏幕上的太空也不过是模拟的映像罢了。

也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不知为何,他以为总会有点噪声。“限制因素”号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穿过所谓的超超空间。它已经快要提到极限速度了,当戈奇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时不禁目瞪口呆。他甚至不知道超超空间是什么,跟超空间一样吗?至少他还听说过超空间,虽然懂的也不是很多……不管怎么说,尽管飞船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它还是悄无声息的。这让戈奇产生了一种委靡不振的怪异感,仿佛这艘老旧的战舰在沉睡了数百年之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光鲜外壳之下的部件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慢吞吞地运转着。

这艘船似乎也没有跟戈奇交谈的意图,这在往常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现在却让他有些恼火。他离开了自己的座舱打算散散步,便沿着那条约有百米长、通往船身的狭窄甬道走去。空荡荡的通道不到一米宽,天花板也很矮,就在戈奇抬手可及的地方,他能听到自己身边处处传来一种微弱的嗡嗡声。在通道的尾端他转向了另一段通道,这段通道一开始有一个三十度的斜坡,但他一踏上去,地板就平下去了(他感到一阵晕眩)。这条路通往其中一个椭球形舱室,里面摆着三块棋盘中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