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魅影157(第25/28页)

我跪在沙尘中,把盒子从背上掉转过来,放在面前。我两手颤抖,害怕把书从盒子里拿出来,同时又渴望拿出来,而且觉得非拿出来不可。我渐渐明白了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而这种意识几乎把我所有的神经都给麻醉了。如果那东西还在盒子里——如果我没有在做梦——那它所带来的影响将是人类精神无法承受的。最让我痛苦的是,我突然间失去了感觉,根本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现实的感觉是可怕的——此时此刻,我回忆起那个场面时,现实的感觉又变得可怕起来。

最后,我双手颤抖着把书从盒子里抽了出来,如痴如醉地盯着封面上熟悉的象形文字。书看上去保存得非常完好,标题的曲线文字使我陷入近乎痴醉的状态,就好像我能看懂似的。的确,我现在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真的没有凭借短暂而又可怕的异常记忆去阅读这些文字。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斗胆翻开薄薄的金属封面。我一直在拖延时间,并为自己寻找种种借口。我把含在嘴里的手电筒拿出来,关上电源以便节省电池。然后,在黑暗中,我鼓足勇气打开了封面。最后,我真的用手电照了一下已经翻开的书页——我事先已经铁了心,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只看了一眼,精神顿时就崩溃了。但我仍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声来。我瘫倒在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把一只手抚在额头上。我既害怕又期待的东西就在那里。当时,要么我是在做梦,要么是时空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此时此刻,我肯定是在做梦——但我仍准备把它带回去,让我儿子看看,让他判断这个恐怖的玩意儿究竟是不是真的。尽管在凝固的黑暗中,周围看不到任何有形的东西,但我仍觉得天旋地转。种种最赤裸裸的恐怖念头和影像——由我那一瞥瞅见的画面引起的——开始拥进我的脑海,搅乱了我的感官。

我想起了尘土中那些可疑的脚印,顿时,就连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吓得我浑身哆嗦。就像毒蛇的猎物注视着毒蛇的眼睛和毒牙一样,我又一次打开手电,看了一眼打开的书页。之后,在黑暗中,我用笨拙的手指合上书,把它放回盒子里,然后“啪”的一声盖上盖子,扣好上面异样的锁扣。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存在——如果这个深渊真的存在——如果我,乃至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我就必须把它带回到外面的世界中去。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踉踉跄跄往回走的,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我想起来了,很奇怪,在置身于地下那段诚惶诚恐的时间里,我居然没有看过手表——那可是衡量我与世隔绝时间的尺子啊。我手拿手电筒,把这个可怕的盒子夹在腋下,最后战战兢兢、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冷风飕飕的无底洞和虎视眈眈的脚印。爬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坡道之后,我渐渐放松了警惕,但恐惧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很奇怪,这种恐惧的阴霾,在我下去的时候,居然不曾有过。

我害怕再次穿过那个比整个城市还古老的黑色玄武岩地窖,因为在那里,阵阵冷风会从毫无戒备的深处冒出来。我想起了连至尊族都害怕的东西,想起了下面可能仍潜伏着什么东西(不管这种东西是不是已经奄奄一息)。我想起了五个圆趾组成的脚印,想起了梦境曾经告诉过我这些脚印是什么,想起了与这些脚印如影随形的怪风和呼啸声。我还想起了现代澳洲土著人的传说,正是这些传说承载了狂风和无名废墟所带来的恐惧。

一看墙上雕刻的符号,我就知道该往哪层楼走,所以在经过我之前查看过的另一本书后,终于来到那个拱门环绕的圆形大厅。在右边,我马上就认出了我来时的那道拱门。我走进拱门,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因为典藏库外的建筑已经是满目疮痍。再加上,我又背负着金属盒子,所以要想在形形色色的碎石瓦砾间,磕磕碰碰地走过去而不弄出点动静,是越来越难了。

随后,我来到直堆到天花板的瓦砾堆前,这里是我此前扒出只能容身通过的地方。一想到我又要扭动着身体爬过去,我就感到无比恐惧,因为我第一次爬过去的时候,曾经弄出过动静,而此时——在看到那些可疑的脚印之后——我最害怕的就是弄出动静。再说,要带着盒子通过狭窄的通道,那是难上加难。但我还是竭尽全力爬上瓦砾堆,把盒子放在我前面,推过了洞口。然后,把手电筒含在嘴里,连扭带蹭地爬了过去——跟上回一样,我的背又被钟乳石划得遍体鳞伤。就在我再次去抓盒子的当儿,盒子沿着我前面向下的斜坡滚落了一小段距离,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安的“哗啦”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回音,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我赶紧扑过去,一把抓住盒子,免得再弄出什么动静——但我突然做出的这个动作让脚下的石块滑落下来,发出空前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