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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

“我已经告诉你了。跟我说说穆阿迪布是怎么个人。”

“他是一个人能交到的最好的朋友。”

“那么《口述史》说得没错喽,可又把他的王位继承人叫作‘神的血亲’,听上去有点邪恶。”

她在给我下套,艾达荷想。

他挤出一个笑容,猜想赛欧娜有什么动机。她像是在等待某件重要的事情,很急切……甚至还带着惧意……而背后又似乎有点洋洋得意。但没有更多线索了。她说的那些话都只能当作打发时间的闲聊来听,直到……直到什么?

他的沉思被一阵轻轻的奔跑声打断了。艾达荷转过身,看见一个八岁光景的孩子从一条小巷子里朝他跑过来。孩子赤着脚踢起一朵朵尘埃。巷子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绝望的喊叫。孩子停在离艾达荷约十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充满渴望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抬头盯着他,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这孩子看上去似曾相识——一个结结实实的男孩,黑色卷发,小脸还没发育成熟,但已有男人的雏形:颧骨高高的,一道横纹连起两条眉毛。男孩穿着件褪色的蓝袍子,尽管洗洗晒晒了无数遍,依然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应该是锁过边的蓬吉棉面料,即使边缘磨破也不会散线。

“你不是我爸爸。”孩子说完,转身又跑回了那条巷子,在一个拐角消失了。

艾达荷扭头冲着赛欧娜怒目而视,几乎不敢问这个问题:那是我前任的孩子吗?他不问都知道答案——看看那张熟悉的脸庞、那明明白白的遗传基因吧。正是小时候的我。他心里空落落的,深感沮丧。我有什么责任?

赛欧娜两手捧住脸,耸起肩膀。所发生的一切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感到自己被复仇的欲望出卖了。艾达荷不仅仅是一个死灵、一个无足挂齿的异类。当艾达荷在扑翼飞机里朝她倒过来时,当艾达荷脸上流露出种种情绪时,她都能感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那个孩子……

“我的前任发生了什么?”艾达荷用平板而又非难的语气问道。

她放下双手。从艾达荷的脸色上能看出来他正压抑着一团怒气。

“我们不太确定,”她说,“只知道他有一天进了帝堡,就再也没现过身。”

“那是他的孩子吗?”

她点了点头。

“你敢保证我前任不是你杀的?”

“我……”她摇摇头,艾达荷的怀疑及隐含的责难都让她吃了一惊。

“那个孩子,是为了他我们才来这儿的吗?”

她干咽了一下:“是的。”

“我该拿他怎么办?”

她耸耸肩,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和内疚。

“他妈妈呢?”艾达荷问。

“她和家里人都住在那条巷子里。”赛欧娜朝男孩离去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家里人?”

“还有一个大儿子……一个女儿。你想不想……我是说,我可以安排……”

“不!那孩子说得对。我不是他爸爸。”

“对不起,”赛欧娜轻声说,“我不该这么干。”

“他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艾达荷问。

“你是问孩子的爸爸……你的……”

“我的前任!”

“因为厄蒂的家在这里,她不愿离开。大家都这么说。”

“厄蒂……孩子的妈妈?”

“嗯,嗯,他妻子,按《口述史》里的古老仪式成的婚。”

艾达荷环顾广场四周的石砌建筑,扫过那些拉着帘子的窗户和窄小的房门。“那么他就住这儿?”

“有空就来住。”

“他是怎么死的,赛欧娜?”

“我真不知道……但虫子杀过别的死灵。我们肯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锐利的目光直刺她的脸,逼得她把眼睛转向别处。

“我不怀疑祖辈们的故事。”她说,“虽然他们说得东零西碎,有时仅有只言片语,但我相信他们。我父亲也相信他们!”

“莫尼奥一点儿也没跟我提过这个。”

“关于厄崔迪人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她说,“那就是我们个个都很忠诚,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信守承诺。”

艾达荷张了张嘴,没发声就闭上了。当然!赛欧娜也是厄崔迪人。这个想法让他感到震惊。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内心并不接受。赛欧娜算是个叛乱分子,只是其行为受到雷托一定程度的默许。雷托未明示其容忍限度,不过艾达荷有所感觉。

“你不能伤害她,”雷托曾经说,“她还有待考验。”

艾达荷转身背对着赛欧娜。

“你什么事也肯定不了,”他说,“东零西碎,全是谣言!”

赛欧娜没搭腔。

“他也是厄崔迪人!”艾达荷说。

“他是虫子!”赛欧娜说,几乎掩饰不住一股怨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