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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开始想象对某个心怀敬畏的看客描述这种探险,这是一个纯虚拟人物,因为没人胆敢就这一神圣之事向他提问。

“我沿着祖先的轨迹回溯,追踪岔路,突入隐秘的角落。很多人的名字你都闻所未闻。谁听说过诺尔玛·森瓦?我活过她的一辈子!”

“活过她的一辈子?”假想的看客问道。

“当然。否则为什么老是把祖先留在身边?你认为宇航公会第一艘飞船的设计者是一个男人:你的历史书上记载他的名字叫奥里利厄斯·文波特?他们撒了谎。设计者应该是他的情妇诺尔玛。她把自己的设计给了他,外加五个孩子。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己完全应得的。最后,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名不副实,正是这一点把他毁了。”

“他的一辈子你也活过?”

“没错。我还追寻过弗雷曼人浪迹天涯的路线。沿着我父亲或是其他人的血脉,我曾经直接追溯到阿特柔斯家族。”

“一支声名赫赫的血脉!”

“傻瓜也不少。”

我需要分散注意力,他想。

来一场充斥风流韵事的性爱之旅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心里都装着些什么样的纵欲场景!我是天下头一号窥淫癖——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对性爱的无知和误解酿成了多少悲剧。我们狭隘得可怕——又多么贪婪。”

雷托明白了,在这个晚上,在与赫娃同处一城的这个晚上,自己是无法作出选择的。

要么回顾一下战争?

“哪个拿破仑是最胆小的懦夫?”他问假想的看客,“我不会说出来,但我知道。哦,是的,我知道。”

我能躲到哪儿去?当所有这些历史都在眼前一览无遗的时候,我又能往哪儿躲呢?

一所所妓院,一桩桩暴行,那些暴君、杂耍演员、裸体主义者、外科医生、男妓、音乐家、魔术师、江湖郎中、男祭司、工匠、女祭司……

“你知道吗?”他问假想的看客,“草裙舞保留了一种曾经只限男性使用的古老符号语言。你从没听说过草裙舞?当然。谁还跳这种舞?不过舞者的确把很多东西保留了下来。已经没人能解读了,但我懂。

“曾有一整夜,我是率穆斯林向东西方向挺进的世世代代哈里发——横跨几个世纪。我不会对你啰唆那些细节的。现在你退下吧!”

多么强大的诱惑力啊,他想,这个魅惑的女人一来,我就要永远隐退到过去了。

然而过去又是多么苍白啊,这都要归功于该死的伊克斯人。相比近在咫尺的赫娃,过去简直无聊至极。她是招之即来的,但我不能传她……现在不能……今晚不能。

过去还在召唤他。

我可以向过去来一趟朝圣之旅。不一定非要探险。我可以独行。朝圣能净化人心。探险只是游客的作为。这就是区别所在。我可以独行于内心世界。

永远不回来。

雷托觉得这个结果是不可避免的,自己终将陷入这一梦境之中。

我在整个帝国营造了一种特殊的梦境。这个梦催生出新的神话、新的方向、新的运动。新的……新的……新的……新生事物源源不断从我自己的梦境和神话里孕育出来。而受影响最深的除了我还有谁?猎人陷进了自己张的网。

雷托知道,他遭遇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状态——过去、现在、未来统统无效。在觐见厅的晦暗角落里,他的庞大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门口,一名鱼言士侍卫悄声问同伴:“神帝有烦恼吗?”

另一个说:“宇宙中的罪恶会让任何人烦恼。”

听见这一问一答,雷托无声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