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8页)

这么说倒也可信,姜元善回想起那天,当自己清醒时先祖确实处于精神半崩溃状态。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说的先祖的罪孽,恰恰是他对地球子孙的大恩。而且,杀死葛纳吉大帝和阿托娜的罪孽不能算在他头上吧。那大半是你兄长的功劳,少半是你的功劳——我看见你扯过阿托娜来挡你兄长的剑锋。我衷心佩服你的机敏和果断,你在那样做时竟没有丝毫犹豫。其实你的性命也是我从提义得手中救出来的,我杀了那个坏种,为你、为忠心的阿托娜还有葛纳吉大帝报了仇。”

土不伦听出他话中的刻薄(你们这些同室操戈的家伙是一窝坏种),眼中冒出怒火,下意识地把脑波发射器举起来。不过,他很快克制了冲动,冷冷地说:“对,你说的都是事实。”

“只可惜先祖功亏一篑,没能巩固地球人的胜利,留下了你这个祸胎。他像我一样,败在妇人之仁上。”

“你也会有妇人之仁?我以为你对善良、仁义、博爱、高尚早就完全免疫了呢。”

“可惜没有。我没能狠下心果断对妻子和赫斯多姆采取措施。”

“是吗?那我太幸运了。至于我,请你放心,经过这次失败和受骗,我绝不会再犯傻了。”

他在天花板上往这边移移,瞪视着姜元善,目光像要穿透对方的内心。姜元善平静地与他对视。

过了很久,土不伦说:“姜,我很佩服你。你是地球上最清醒的人,是恩戈星最可怕的敌人,你的千年计划如果真能执行,对恩戈人是致命的。只是很可惜,你的计划被你最亲近的人亲手破坏了。不知道刚才你在旁听那个新千年计划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时我甚至想,我已经不用再设法复仇,因为你妻子已经替我复了仇,而且是非常完美的复仇。姜,我说得对不对?”

姜元善坦率承认:“你说得一点儿不错,你已经借我妻子之手将一把钢刀捅到了我心里。”

“很好,很好。我很满意这一幕的结局,以后你一定会看到更多精彩的场面。现在说说如何安置你吧。很遗憾,我这儿并没有什么延年益寿术,那是骗他们的。但我会安排好你的冬眠时段,还有我的冬眠时段,保证你和我都能活到恩戈星第二批远征军抵达地球的那一刻。”土不伦狞笑着说。

“看来我没办法反对了,我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知道你不会死心的,那咱俩就玩一玩吧,看最终谁能玩过谁。说实话,我对你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想出什么鬼主意很感兴趣。”

“我很可能没什么办法可想,但我会尽力谋划,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现在请你去该去的地方吧。那边有个笼子,本来就是为地球人领袖预备的。”

姜元善朝他指示的方向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土不伦阁下,能否让我看一眼冬眠中的先祖?”

土不伦冷冷地盯着他,过了很久,才说:“跟我来。”

那间冬眠室原是葛纳吉大帝在航行中使用的,空间宽阔,装饰豪华。在这间豪华巨大的冬眠室内,先祖的身体更显瘦小。土不伦说先祖还活着,姜元善不敢相信这家伙的话。但不管怎样,先祖的面容很平静,可以看出他在进入冬眠(或死亡)前心态不错,这让姜元善的心里好受一些。看着先祖的面容(遗容?),姜元善心中非常酸楚。先祖操劳了长达十万年。现在,无论是哪个结局,是地球人获胜还是恩戈人获胜,对他而言都是残酷的;包括自己的千年计划,同样是往先祖心中扎刀子。他默默想着,几颗泪珠悄悄滚落。

土不伦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这时讥讽地说:“你这个妄图绑架先祖、抢夺他祖庭、灭绝其子孙的恶棍,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会儿竟然会为先祖流泪?用地球人的话讲,这应该叫‘鲸鱼的眼泪’吧。”

姜元善走出冬眠室,心平气和地说:“正确的说法是鳄鱼的眼泪。先祖如果此刻还活着,绝不会作出这样浅薄的评价。土不伦阁下,你的思想层次比较低,无法理解我与先祖的相知。好在时间长得很,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帮助你提高修养。或者建议你再读读‘与吾同在’系统里的记载——据我所知,先祖那套装置里的资料已经同步传输到这个飞球上——也可以摸清先祖的思想脉搏。我是认真通读过的,我估计你没有吧。”

土不伦很想再来一次“棒击”,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不过——这家伙说得对,他确实没有读完那个系统里的记载。他按捺住怒火,冷淡地说:“好的,以后你讲给我听吧,我会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