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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又在卢瑟斯多待了十天,不过除了在强大重力下愈深的疲倦之外,他别无所获。教会堂的官员不理会他的电话。他根本就进不了神庙大宅一步,驱魔师全都在前厅门口等着他。

索尔远距传输至新地和复兴之矢,去富士星和鲸心,去天津四丙和天津四丁,但是不论哪个地方的伯劳神庙,都让他吃了闭门羹。

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一文不名,索尔传输回故乡巴纳之域,把电磁车从长期停车场取出来,赶在瑞秋生日之前一小时到了家。

“给我带礼物了吗,爸爸?”十岁的小女孩激动地叫道。那天萨莱告诉她索尔去外地了。

索尔拿出包装好的包裹。一套《红头发安妮》系列全集。这不是他本来想带给她的东西。

“我能打开它吗?”

“再等会儿,小宝贝。和其他东西一起打开吧。”

“好不好嘛,爸爸,求求你了。现在就只有这一样东西嘛。要等到妮姬和其他孩子都过来吗?”

索尔望了望萨莱的眼睛,她摇摇头。瑞秋记得几天前她邀请了妮姬、李娜,还有其他朋友一起参加她的生日宴会。萨莱还没有编出合适的借口。

“好吧,瑞秋,”他说,“在宴会开始前就只有这一件礼物。”瑞秋撕开这个小包裹的当儿,索尔看见了起居室里的大包裹,系着红色的绸带。是新自行车,当然。

在十岁生日前的整整一年里,瑞秋都一直想要辆新自行车。索尔疲倦地想象着,明天要是她发现还没到十岁生日就拥有了新自行车,会不会感到惊喜呢?或者他们也可以在那天晚上趁瑞秋睡着的时候就把自行车处理掉。

索尔瘫在沙发上。红缎带让他想起了主教的袍子。

在向往事屈服的时候,萨莱心里从没好受过。每次她清洗好一套瑞秋穿不下的童装,把它折好,放好,她就会默默地流泪,但不知为什么,索尔总能知晓。萨莱对瑞秋童年的每一个阶段都非常珍惜,享受着万物一天天正常的演化;一种她平静接受的常态,她把它看作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她总是觉得人类经历的精髓不只是在于那些巅峰时刻,譬如婚礼的日子或者成功的到来,它们在记忆中耀眼突出,像是老日历中用红笔圈出的日子;相反,那精髓更在于不经意间走过的平凡琐事——周末下午,家中的每个成员都专注于自己追求的东西,他们在各自的工作中偶然相遇、联络,简短的对话也不会在记忆中长时间存留,但是这样的时间累加起来的增效作用却是极为重要和永恒的。

索尔在阁楼找到了萨莱,她正逐个翻查盒子,小声抽泣。这不是从前为这些小东西退出家庭舞台时流下的温柔泪水。萨莱·温特伯在大发脾气。

“你在干什么,老伴?”

“瑞秋没衣服穿了。每一样东西都太大了,八岁孩子能穿的东西穿在七岁孩子身上就不合适。我记得把她的一些东西搁到什么地方去了。”

“别管它,”索尔说,“我们买点新的就是了。”

萨莱摇摇头:“然后让她每天都奇怪她最喜欢的衣服哪儿去了?不行。我留下了一些东西,它们肯定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过阵子再找吧。”

“该死,没有什么过阵子了!”萨莱吼道,然后转身背对着索尔,伸出双手掩面哭泣,“对不起。”

索尔伸手抱住她。尽管他们接受了有限的鲍尔森理疗,但她赤裸的手臂也比他记忆中的消瘦许多,粗糙的皮肤下满是黑点和血管。他紧紧拥抱住她。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大声地哭起来,“这太不公平了。”

“是的,”索尔同意道,“这不公平。”阳光从蒙尘的阁楼窗棂中透过来,使得屋子看起来像是阴郁的教堂。索尔总是很喜欢阁楼的味道,这样的地方总是充满了热气与朽木的气味,未能充分利用,满是未来的宝藏。今天,这种感觉被毁了。

他在一个箱子旁边蹲下。“来吧,亲爱的,”他说,“我们一起来找。”

瑞秋依旧幸福快乐,享受着生活,只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对周围的不对劲稍稍感到困惑。她越来越年轻,要向她解释发生的改变也越来越简单了。在一夜之间,门前的老榆树不见了,转角处内斯比特先生以前居住的殖民地时代的屋子被改建成了新公寓,她的朋友都不见了——索尔首次在小孩身上见识到了独特的适应力。他想象着瑞秋生活在时间之潮崩溃的边缘,她看不见身后暗潮涌动的深邃海洋,只是用她所存不多的记忆维持着平衡,全心度过她每一天能够拥有的十二到十五小时——她那诡异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