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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疲累的人。”领事说。小孩再次开始哭叫。“七个。你有地方让我们安顿一晚吗?”

列维斯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张开双手,手掌朝上。“全是这副德性。没地方。没食物。没酒。”他斜着眼睛朝马丁·塞利纳斯看去,“也没麦啤。现在,我们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床位的大旅馆了。自卫队的混蛋待在这儿,不付钱,喝着他们乡巴佬的下等劣酒,等着这个世界走向末日。我想,我们离末日不远了。”

这群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曾经是中楼入口。地板上摊着乱糟糟的装备,现在,朝圣者高高堆砌的行李也加入到了它们的队伍中。小簇小簇的人肩并肩穿行在人山人海中,向新来者投以评价的目光——尤其是投向布劳恩·拉米亚。她无精打采,冷冷地朝他们回瞪了一眼。

斯坦·列维斯基盯着领事看了片刻。“我有个阳台,那里有张桌子。五个自卫队的敢死突击队员已经在那儿待了一星期,整天在向其他人吹嘘,他们将如何徒手扫灭驱逐者的军团。要是你们要那桌子,我会把这些吃奶的蛀虫赶出去。”

“要。”领事说。

列维斯基正要转身离开,拉米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要不要帮忙?”她问。

斯坦·列维斯基耸耸肩,笑道:“不需要,但很乐意接受。来吧。”

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三楼阳台仅仅容下了那张破裂的桌子,外加六把椅子。虽然主楼、楼梯和楼梯平台上挤得水泄不通,像个疯人院,但是,在列维斯基和拉米亚将满口抗议的敢死突击队员抛过栏杆,扔到九米之下的河中之后,没人敢向他们下战书,争夺他们的地盘。列维斯基不知从哪里搞到一大杯啤酒、一篮子面包和冷牛肉,给他们送了上来。

这群人默默吃着,显然,与平常的神游后饥饿、疲劳和抑郁相比,他们正承受着更多的痛苦。阳台一片漆黑,从西塞罗底下传来昏暗的反射光,以及偶然经过的游船上的提灯的光芒,才稍稍缓和了黑暗。霍利河沿岸大多数房子都阴沉沉的,但是城市里其他的灯火反射在低矮的云层上。向河流上游望去,领事可以看见半公里外那座伯劳神庙的废墟。

“嗯,”霍伊特神父说道,显然已经从服用过量超级吗啡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那边摇摇晃晃,微妙地平衡于痛苦与镇静之间,“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没有人应答,领事闭上眼睛。他拒绝带头领导任何事。坐在西塞罗的阳台上,太容易就会重新陷入他原先的生活节奏;当时,他会在清晨前来上一杯酒,随着云消雾散,观赏一下黎明前的流星雨,接下来,他会摇摇晃晃地走到市场边上他那座空空的宅邸中,走进领事馆,之后的四小时,他会冲个淋浴,刮刮胡子,表面上像个人,其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脑里充满了疯狂的痛苦。一切都托付给西奥——安静、能干的西奥,让他度过早上。一切都托付给运气,让他度过一天。一切都托付给西塞罗酒吧的酒,让他度过晚上。一切都托付给他无足轻重的职位,让他度过一生。

“你们都准备好出发,去光阴冢朝圣了吗?”

领事的眼睛猛地张开。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站在门口,领事还以为那是海特·马斯蒂恩,然后他意识到,这个人的个头明显比船长矮,他的声音中也没有圣徒那种故作玄虚的做作腔调。

“如果你们准备好了,那我们得赶快走。”黑影说道。

“你是谁?”布劳恩·拉米亚问。

“赶快。”影子唯一的应答。

费德曼·卡萨德站起身,弯下腰,以免脑袋撞到天花板,他一把拉住穿着袍子的身影,左手迅速一拉,拉开了此人的兜帽。

“机器人!”雷纳·霍伊特叫道,他盯着此人的蓝皮肤,盯着蓝色面孔上的一双蓝眼睛。

领事没感到多少惊讶。一个多世纪以来,在霸主世界内,拥有机器人是违法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有生物制造过一个机器人,但是在遥远的穷乡僻壤,在非殖民世界中,他们仍然被当作手工劳动的劳动力。比如说,在海伯利安这个世界上。伯劳神庙大范围地使用机器人,遵从伯劳教会的教义,也就是说,机器人没有原罪,因此,他们在精神上比人类更为优越,而且,既然如此,他们也免除了伯劳那可怕的、躲不了的惩罚。

“你们赶快来。”机器人轻轻说道,重新戴好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