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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过得极其漫长,但是日出似乎依旧来得极为迅捷。四名守卫押着我进入死刑密室,把我绑在一把木椅上,然后封上铁门。如果扭头朝左后方看去,我便能看见一张张脸正透过有机玻璃窥视着我。不知何故,我期待着一名神父的拜临——也许不是谢神父,另一名神父,来自圣神的某位代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接受永生。但却没有。我内心有一部分感到欣慰。现在,我也不知道,在那最后的时刻,我到底会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行刑方式简单且呆板——不像薛定谔猫箱那么富有创意,也许吧,但不管怎样,它还是充满了智慧。一把短程死亡之杖被安在墙上,瞄准我所就坐的椅子。我能看见武器上附着一个小型通信志,正闪着红光。在我的死刑还没通过前,隔壁牢房的囚犯就已经幸灾乐祸地小声向我描述了行刑的原理。通信志电脑带有随机数生成器。当生成的数字是个小于十七的质数时,死亡之杖的光束就会被激活。就在刹那间,那团灰白物质中的所有神经突触——也就是劳尔·安迪密恩的所有人格和记忆——都将熔化,被毁。所有神经细胞都被熔成一团,就跟放射性炉渣一样。自主神经系统官能都将瞬间停止。在我的意识被毁时,心脏和呼吸也将几乎同时停止。据专家说,死亡之杖导致的死亡是毫无痛苦的,就好像死亡从来没有被创造出来过。那些经死亡之杖行刑后又重生的人通常都不愿谈及个中感觉,但是牢房中有传闻说,那痛苦得就像是堕入了十八层地狱——就仿佛大脑里所有的回路都爆炸了。

我望着通信志发出的红光,盯着短小的死亡之杖的尖端。不知哪个好事之徒给它连上了一台发光二极管显屏,所以我能看见生成的数字。它们正快速闪烁,就像是通往地狱最底层的电梯上的数字:26-74-109-19-37……他们给通信志编了程序,让它生成的数字不大于150……77-42-12-60-84-129-108-14-

我彻底输了。双手虽被不屈不挠的塑料皮带绑缚,但我握紧双拳,绷紧肌肉,肆意谩骂,冲着墙壁,冲着有机玻璃窗后扭曲的苍白面庞,冲着他妈的教会、他妈的圣神,冲着杀了我爱犬的该死孬种,冲着那天打雷劈的……

我没有看见显屏上出现的较小质数,也没有听见死亡之杖的光束被激活时发出的轻柔嗡嗡声。但我的确感觉到了什么,某种毒药般的冰冷感觉开始从我脑后升腾而起,用神经传导般的速度蔓延进我身体的每一部分,我非常惊讶于这感觉。专家们说错了,囚犯们说对了,我疯狂地思索着。你能感受到死亡之杖给你带来的死亡感。要不是那麻木如波浪般穿袭过我的身体,我肯定会哈哈大笑起来。

如黑色波浪般的麻木。

一阵黑色的波浪,将我携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