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窃贼与义人

义人团体跟我设想的不一样。我想象中是某种秘密巢穴,也许还摆满过去的战利品;会议室里有圆桌与高背椅,每把椅子都是量身定做,配上每位义人的个人标志。

结果会面的地点是缄默的厨房。

未来主义者好不耐烦地摆弄自己的玻璃杯,把杯座在木头桌面上滚来滚去。她是个红发女人,怎么都静不下来,身体线条流畅得仿佛人类与古老汽车的杂交品种。

“好吧,”她说,“拜托谁来告诉我,我们在这儿干吗?”

缄默住在蒙哥菲区,房子仿佛一艘小小的齐柏林飞艇:泪滴形状的气袋下吊着一艘刚朵拉,系在城市上。他的厨房不大,但高科技味儿十足,除造物机外还配备了传统厨具:刀、罐子、平底锅和各种镀铬的金属器具,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缄默这人显然对食物很上心。我们这边两个人,再加上六个义人,挤得堪称亲密无间。我挤在米耶里和一位黑衣高个的骷髅脸中间——那是“主教”,他瘦骨嶙峋的膝盖狠狠顶着我的大腿。

主人手腕一拧,打开红酒瓶,动作灵巧。他和绅士一样,也戴着没有任何标志的面具,只不过是深蓝色,再加上纳米功能雾斗篷,看起来仿佛一团活生生的墨渍。他个子很高,话虽不多,却显得很有分量。他很快为我们斟好酒,然后朝蕾梦黛点点头。

“谢谢你们能来。”蕾梦黛用的是她的义人人格那沙哑的嗓音,“我带来了两位异星访客。两个晚上之前,我跟他们闹了点儿……误会。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对我们的使命抱有同情。也许你可以自己来解说,若昂。”

“谢谢。”米耶里同意让我负责推销,不过也提前说好,如果事情搞砸了,立刻把我关闭,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是赌王若昂,”我说,“愿意的话你们可以瞬目。”我停顿片刻,可惜观众都戴着面具,很难读懂他们的反应。

“过去的一次生命里,我曾是忘川公民。我和我的这位朋友来寻找我留下的某些财产。你们这位义人同伴,我们过去……打过些交道,她说她能帮我。作为回报,我们也愿意向你们提供帮助。”我尝了尝红酒。有年份的巴德克·索拉兰奇奥。缄默品位不错。

“我不知道这场交谈有什么意义。”未来主义者说,“为什么我们要把第三方拉进自己的事情里?而且,看在上帝分上——这娘们儿身上塞满了索伯诺斯特技术,难道只有我闻出来了?”她的目光从蕾梦黛刷地转向缄默,“唯一要打的交道就是审问他们,这是最起码的。如果你跟这些东西有什么私人恩怨,你自己解决。没必要把我们其他人牵扯进来。”

“不用说,这一切我承担全部责任。”蕾梦黛说,“但我相信他们有能力帮助我们。对付地下老大我们一直没有进展,现在机会来了。”

“你不是在训练你的宠物侦探干这事儿吗?”妖妇说。她的着装比其他人更暴露些:紧身连衣裙,威尼斯式半截面具下露出性感的大嘴,金色的卷发自由飘散。换个时间地点,我的所有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她身上。

蕾梦黛沉默片刻,“那是另外一码事,跟眼前的讨论无关。”她说,“再说我们也不能局限于一种方案。我想说的是,我们一直在处理症状,比如异星技术、比如魂灵儿盗版,可我们自己也会被引发症状的疾病所感染,就像那些我们努力保护的人一样。”她倾身向前,“所以,当我发现合作的机会、发现有外人可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代价呢?”鼠王问。他身体粗笨,声音却年轻、高亢。惹人发笑的啮齿类面具没有遮住下巴,长了一天的胡子楂探出头来。

蕾梦黛说:“代价就让我来操心好了。”

未来主义者疑虑重重地打量我,“他们究竟有什么我们没有的本事?”

我对她甜甜地一笑,“这个咱们待会儿就会说到,迪亚兹夫人。”我看不见她的脸,但震惊令她浑身颤抖,暂时变成一团模糊的红色。这样的效果实在令人满意。

蕾梦黛花了两天时间安排会面,这期间我没有闲着。米耶里给了我一个数据库,里面有关于所有义人身份的线索,相当可靠。我没敢问这东西是哪儿来的。稍微四处打听,再加上一点点隔弗罗小偷小摸之后,其中的大部分情况都得到了证实。现在么,尽管还不清楚他们的宠物叫什么名字,最喜欢的体位又是什么,但我掌握的情况已经够多的了。

“但在那之前,我们也许应该先弄明白,你们究竟想达成什么目的?”

“三个目的。”蕾梦黛说,“维护忘川的理念;保护它的人民不受魂灵儿盗版者和其他外来势力的伤害;找出谁在暗中真正统治这里,然后消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