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损失了三万。”

“五万。”奥托低声说。

露西・阮盯着天花板,“十八万五千?还是六千?”

“四十万。”阔伊勒-纳皮尔把装着温热米酒的玻璃杯放在矮桌上,“在卡莱尔那艘该死的飞艇上,我损失了四十万。”

震惊之中,桌边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上帝啊。”露西坐起身来。下午的饮酒会后,她的双眼显得有些迷离,“你在走私什么,抵抗二代结核病菌的种子库吗?”

在弗兰西斯・杜雷克爵士酒吧的阳台上,参与这场谈话的人或躺或坐。他们总共五个人,露西称之为“法朗五人队”。所有人都盯着外面被旱季的太阳晒得冒烟的城市,不断往嘴里灌酒,直到酩酊大醉。

安德森也在其中。他半躺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口齿不清的抱怨,关于ngaw由来的问题始终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后来又去买了一袋这种水果,此时正放在他的两脚之间。他觉得这个谜题的答案似乎近在眼前,但他却没有足够的智慧去抓住它。他喝着温热的高棉威士忌,陷入沉思。

Ngaw:显然不受锈病或是二代结核病菌的影响,甚至直接暴露于病原体也不会被感染;显然对日本的基因修改象鼻虫和曲叶病也有抵抗力,否则果子根本就长不出来。完美的产品。这种果子在研制过程中所使用的基因材料与农基公司和其他卡路里公司用于基因破解的材料完全不同。

在这个国家的某处有一个隐藏的种子库。其中有数千颗、甚至数万颗得到妥善保护的种子,一个真正的生物多样性宝库。无穷无尽的DNA链条,每一段都有其潜在的用处。为了解决棘手的生存问题,泰国人正在从这个金矿中提取出答案。只要能够进入泰国的种子库,德梅因的实验室就可以发掘出足够数代人使用的基因密码,击退变种瘟疫的攻击,从而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安德森在座位上挪动身体,擦去额头上的汗,独自生着闷气。答案已经触手可及,可他就是抓不到。茄科植物已经起死回生,ngaw也是。而且吉布森也是在东南亚失踪的。如果不是那个非法滞留的发条女孩,他将不会知道关于吉布森的事情。泰王国在保护机密方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功。如果他能查明种子库的具体位置,甚至可以发动一场突然袭击……他们在芬兰事件之后已经学到教训了。

在阳台之外,有智慧的生物似乎都停止了活动。晶莹诱人的汗珠从露西的脖子上滚落下来,浸湿她的衬衫。她在抱怨泰国与越南正在进行的煤炭战争。以如今的境况,她没法去寻找翡翠,因为军队会射杀一切移动的目标。阔伊勒的连鬓胡子也湿漉漉的。连一丝风也没有。

外面的街道上,人力车夫聚集在狭小的阴影之中。他们的骨头和关节在赤裸而紧绷的皮肤上凸了出来,就像粘着皮肤的骷髅。在这个时段,他们只在有人叫车时才会走出阴影,只在顾客愿意出双倍费用的情况下才会载客。

这间破旧不堪的酒吧设在一座废弃的扩张时期的大楼上,看起来就像大楼外壁上的一块疮痂。通向这个阳台的楼梯旁边的墙上斜画着一个标志,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单词:弗兰西斯・杜雷克爵士酒吧。与周围破败的环境相比,这个标志算是新画上去的。这是几个法朗的杰作,他们决定将周围的一切重新命名。取名的那些傻瓜早就在这个国家消失了:不是在丛林中被新型锈病吞噬,就是在争夺煤炭和翡翠的战争中被撕成碎片。但这个标志仍然留在这里,或许是它让此处的主人觉得有趣――他甚至将其当成了自己的绰号;又或许是没人有精力把它涂掉。再说,炎热的气候很快就会让这东西脱落。

姑且不论其起源,杜雷克酒吧的位置的确不错:位于海墙的船闸和工厂区之间,年久失修的门脸正对着胜利酒店。“法朗五人队”可以坐在这儿,把自己灌得大醉,同时看着会不会有新来的外国人被冲上海滩。

附近还有一些低等酒吧,专门招待那些通过了海关检查、检疫和彻底冲洗的水手;但只有这里――破烂的大街上一边是胜利酒店白得耀眼的桌布,一边是弗兰西斯爵士的竹棚屋――才是那些真正定居曼谷的外国人在闲暇之时乐意逗留的地方。

“你运的是什么?”露西再次打探阔伊勒的真实损失。

阔伊勒倾身向前,声音放得很低,引得其他人全都竖起了耳朵,“藏红花。从印度运来的。”

短暂的平静后,柯伯笑了起来,“适合空运的货物,我早该想到了。”

“理想的飞艇载货。重量轻,一次运输的获利比鸦片还多。”阔伊勒说,“泰王国对于种子库的破解目前还处于无从下手的阶段,而所有的政客、将军都想让自家的厨房有这东西。如果能得到,他们会很有面子。我的货早就预售出去了。我本来会变得很富有,富得让你们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