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杀小组(第11/13页)
“就像玩娃娃那样吗?当收藏品?”
她耸着肩,“我想是吧。”她歇了口气,眼神回到枪上,“没错,我的想法确实是那样。我有过一个小塑料娃娃,我经常给她穿衣服,也和她玩泡茶游戏。你知道,就是泡茶,然后倒一点到她脸上,让她喝。那个娃娃不是很高档,有内置语音,但没多少音频可选。我家不是很宽裕。我和她的玩法就是:‘我们去购物吧?’‘好啊,买什么?’‘买手表。’‘我喜欢手表。’就是这样,很简单,但我喜欢。然后有一天我管那娃娃叫作我的孩子,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然后娃娃说:‘我爱你妈咪。’”
她说的时候眼睛湿润了,“从此我便想要一个小孩。我整天和那个娃娃玩,她也假装是我的孩子。有次我们玩的时候被我母亲逮到了,她说我是个愚蠢的女孩,不该跟娃娃说那种话,现在的女孩都不生孩子了。说完她便一把把娃娃夺了过去。”
地板上的小孩在桌子下胡乱堆砌着积木,堆起来又推翻。然后她看向了我。她的眼睛是蓝色的,笑容羞涩。她再次令我全身一抖。然后她从地板上站起身,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躲了起来,然后探出头来偷偷看我一眼,发出咯咯的笑声,立马又藏了进去。
我用下巴指了指小孩,“谁是她爸爸?”
女人的脸冰冷得像块石头,“不知道。我在网上找的一个家伙寄来了精液样本。我们不想见面。我收到样本后便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删除了。”
“太遗憾了。如果你们保持联系的话,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只是对你好一些。”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盯着烟灰看了很长时间,它像是根细长的、灰色的阴茎,晃悠悠地悬在烟雾的末端。我弹了下烟,烟灰随之落下,“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为何要放弃回春治疗。”
她竟然笑了,甚至很开心,令人费解,“怎么了?就因为我没那么自恋,不愿不老不死地活下去吗?”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让它待在房子里直到——”
“是‘她’。”她突然打断道,“是让她待在房子里。她是女孩,名字叫米莱妮。”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孩朝我看过来。她发现了桌上的帽子,于是抓了过去,然后从她母亲的腿上爬下,拿着朝我走来。她伸出拿帽子的手,伸得直直的,要递给我。我试图拿过来,她却把帽子移开了。
“她想给你戴上。”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她淡淡地笑着,带着一丝悲哀,“她常这样玩,平常就喜欢帮我戴帽子。”
我的目光又转移到小女孩身上,她手拿着帽子,变得有些着急,由于我的不配合而开始低声嘟哝,挥舞着帽子向我示意。于是我弯下腰,小女孩把帽子戴在我头上,脸上堆满笑容。我坐直将帽子戴稳。
“你在笑。”女人说道。
我抬头看她,“她很可爱。”
“你挺喜欢她,是吗?”
我又一次看向小女孩,开始思考,“说不上。我以前从未认真观察过小孩。”
“你撒谎。”
烟灭了,我将烟蒂摁在餐桌上。女人看着我,皱了皱眉,也许是为我弄脏她本就够脏了的桌子而生气,但是接下来她似乎想起了那把枪的存在。我也想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柱爬上来:当我朝小女孩弯腰的时候,彻底忘了这件事。她完全可以将我打死的。我们忘记又记起,尔后又忘记这些事,实在是好笑。我们俩,我和那个女人,一分钟前还在交谈,下一分钟却都在等待对方的枪口。
这个女人看上去本可以成为约会的绝佳女伴。看得出来,她很有胆量。在她想起那把枪之前,她的勇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了。我能看见勇气在她的眼神里来回闪烁。她先是一个人,然后又像另一个人:一时间她是个活泼、喜欢思考和回忆的女人;然后突然之间,她却变成另一个女人,坐在满是油腻盘子的厨房里,橱柜上是咖啡杯留下的杯底痕迹,还有一个拿着手枪的警察坐在她的餐桌旁。
我又点燃一支烟,“你会怀念回春治疗吗?”
她低头看着女儿,朝她伸出双臂,“不怀念,一点儿也不。”女孩重新爬回到母亲腿上。
烟雾从我口中缭绕而出,“可你没法逍遥法外。这太疯狂了。为了孩子,你得放弃回春治疗,你得寻找到一个同样愿意放弃回春治疗的捐精者,两个人为了一个孩子而走上死路。你还得独自分娩,然后再将孩子藏起来,最后你还需要身份证让孩子开始接受回春治疗,因为没有人愿意给一个没有资料的病人进行治疗。而且你也知道这些不可能都成功,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她朝我皱着眉,“我本可以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