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克罗兹(第2/6页)

费兹坚耸耸肩,不在乎他的绅士形象。“我为什么要担心?我不知道你们船上的情况,法兰西斯,但是幽冥号上的圣诞节可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船员们需要活动来振作士气。”

克罗兹对“圣诞节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这点没什么可辩驳。“但是,在完全黑暗的日子里,在冰上办一个嘉年华化装舞会?”他说,“还有多少人会被外面冰原上那只东西抓走?”

“继续躲在我们的船里,会失去多少人?”费兹坚问,依然维持他浅浅的笑及心不在焉的态度。“而且一八二四年侯普纳与裴瑞办的第一次威尼斯嘉年华也没出问题,你自己也参加过。”

克罗兹摇头。“当时我们才被冻在冰里两个月,”他轻声说,“而且裴瑞与侯普纳都很重视纪律。即使大伙儿举动轻佻,两位船长本身又都热衷戏剧,爱德华·裴瑞却还是常说:‘办化装舞会但不放肆’、‘享受嘉年华却不玩过火!’不过在这次探险任务里,我们的纪律并没维持得太好,詹姆士。”

费兹坚终于回神了。“克罗兹船长,”他僵硬地说,“你是在责怪我让幽冥号上的纪律松散吗?”

“不,不,不。”克罗兹说,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责怪这年轻人的意思。“我只是说,这是我们在冰上的第三年,不像裴瑞与侯普纳那时只是第三个月。随着疾病发生与士气消沉,船上纪律松散是难免的。”

“这不更是我们容许船员搞娱乐活动的好理由吗?”费兹坚问,声音依然冰冷,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长官的隐约批评而有了血色。

克罗兹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要取消这场可恶的化装舞会太迟了。已经有些船员们不服管束了,而幽冥号上最热衷筹备嘉年华的人,恰好就是最有可能煽动叛变的人。克罗兹知道,船长所能使的伎俩就是不要让那个时刻到来。说实在的,他真的不知道这次嘉年华是会加速还是延缓叛变发生。

“好吧。”最后他说,“但是船员们还是得知道,他们不可以浪费一块煤炭、一滴灯油或少许焦木醚或酒精炉的乙醚燃料。”

“他们答应只用火炬。”费兹坚说。

“而且那天也不会给他们额外的酒或食物。”克罗兹补上一句,“我们今天才开始实施严格缩减的食物配额。我们不会在第五天,就为了一个你我都不完全赞同的化装嘉年华而改变配额。”

费兹坚点了点头。“这个星期,维思康提中尉、费尔宏中尉和几个擅长使用步枪的人会出去打猎,希望能在嘉年华前带回一些猎物,船员们都明白,如果他们空手回来,当天就只会有平常配额的食物可吃,而且是根据新的缩减标准。”

“就和过去三个月他们每次去打猎回来的情况一样。”克罗兹喃喃地说,口气比较友善,“好吧,詹姆士。我要回去了。”他停在费兹坚的小舱房门口。“顺便问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把帆布染成绿色、黑色及别的颜色?”

费兹坚有些分心地笑着。“我也不知道,法兰西斯。”

一八四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五早晨,黎明时分寒冷但平静。当然,其实没有真正的黎明。惊恐号的晨班守卫记录零下七十三度的温度。当时的值班军官是厄文先生,没有测量到有风。夜里飘来一些云,将整个地平线的天空遮住。天非常黑。

大多数船员看起来都很想在吃过早餐后就赶去参加嘉年华。根据新配额,早餐只有一块涂了果酱的比斯吉饼和半勺苏格兰大麦粥加一点糖,吃起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但是船上的例行勤务还是要完成,而且克罗兹船长的意思是,船员们要做完当天的工作并且吃过晚餐,才可以自由地参加盛会。不过,他同意当天没有特别任务的人——磨主舱地板、轮值例行守卫、除索具上的冰、铲甲板上的雪、修船身、修路碑、参加教育训练的人,可以先去做化装舞会最后阶段的预备工作。于是有十来个人在吃完早餐后朝黑暗的冰原走去,两个带着毛瑟枪的陆战队士兵和他们同行。

到了中午,要发放稀释得更淡的兰姆酒给每个人时,还留在船上的人已经掩不住心中兴奋。克罗兹又让六个完成任务的人先离开,并且派哈吉森中尉和他们一起去。

那天下午,克罗兹摸黑在船尾的甲板上巡行。他可以看到火炬发出的明亮光芒,就在两艘船间的那座冰山再过去一点。这时还是没有任何风与星光。

晚餐时刻,船上剩下的船员们就和圣诞夜里期待礼物的儿童一样坐立难安。他们以破纪录的快速度吃完晚餐,不过这只能算是在食物配额缩减下的纪录,因为这星期五不是烘培的“面粉日”,所以吃的是只比“可怜的约翰”多一点点的主食、一些葛德纳的蔬菜罐头以及一点伯顿啤酒。克罗兹不忍心把船员们留在船上等军官们悠闲地吃完晚餐。其实,还留在船上的军官、士官也和船员们一样,急着想去参加嘉年华。甚至连很少会对底舱机器之外东西感兴趣、瘦到活像一具行走骷髅的工程师詹姆士·汤普森也上到主舱来,并且穿好衣服等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