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音乐节(第7/11页)

崔维兹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想象中的“摩擦”吧,但听来完全不像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他听到的是一连串轻柔而旋律优美的音符,每个乐器各自演奏不同的部分,而融合在一起就变得分外悦耳。

它缺少电子音乐(“真正的音乐”,崔维兹不由自主这么想)无穷的复杂度,而且有着明显的重复。话说回来,当他慢慢听下去,他的耳朵就渐渐习惯这种奇特的音律,开始领略其中的微妙。这样子很容易使人疲倦,因此他分外怀念电子音乐的纯粹、数学上的精准,以及震耳欲聋的音量。不过他也想到,如果听久了这些简单木制乐器的音乐,他想必也会渐渐喜欢的。

等到广子终于出场的时候,演奏会已进行了约四十五分钟。她立刻注意到崔维兹坐在最前排,于是向他微微一笑,他则诚心诚意地轻吹口哨,跟着其他观众一起为她喝彩。广子打扮得十分美丽,穿着一条精致无比的长裙,头上戴了一大朵花。她的乳房完全裸露,(显然)因为并不会影响到乐器的演奏。

原来她的乐器竟是一根黑色的木管,长度大约三分之二米,直径将近两公分。她将那个乐器凑到唇边,对着末端附近的开口吹气,便产生了一个纤细甜美的音调。她的十指操纵着遍布管身的金属物件,而随着她手指的动作,音调有了忽高忽低的变化。

刚听到第一个音调,菲龙便立刻抓住宝绮思的手臂说:“宝绮思,那就是XX。”那个名字听来很像“哼嘀”。

宝绮思冲着菲龙坚决地摇了摇头,菲龙却压低声音说:“但的确是啊!”

众人纷纷朝菲龙这边望来,宝绮思将手用力按在菲龙的嘴巴上,然后低下头来,冲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安静!”这句话声音虽小,对下意识而言却强而有力。

菲龙果然开始安静地欣赏广子的演奏,但她的十指不时舞动,好像是在操纵那个乐器上的金属物件。

最后一位演出者是个老头,他的乐器挂在双肩,乐器上有许多皱褶。演奏的时候,他左手将那些皱褶拉来拉去,右手在一侧黑白相间的按键上快速掠过,不时按下一组又一组的键。

崔维兹觉得这个乐器的声音特别无趣,而且相当粗野,不禁令他联想到奥罗拉野狗的吠声——并非由于乐声像狗叫,而是两者所引发的情绪极为类似。宝绮思看来像是想用双手按住耳朵,裴洛拉特的脸孔也皱了起来。只有菲龙似乎很欣赏,因为她正在用脚轻轻打拍子。当崔维兹注意到她的动作时,竟然发现音乐节拍与菲龙的拍子完全吻合,使他感到惊讶不已。

演奏终于结束,众人报以一阵激烈的口哨声,而菲龙的颤音则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然后观众开始三五成群地闲聊起来,场面变得相当嘈杂,绝不输给阿尔法人其他聚会的喧哗程度。每位演出者都站在观众席前,跟前来道贺的人们亲切交谈。

菲龙突然挣脱宝绮思的掌握,向广子冲过去。

“广子,”她一面喘气,一面喊道,“让我看看那个XX。”

“看什么,小可爱?”广子说。

“你刚才用来制造音乐的东西。”

“喔。”广子哈哈大笑,“那唤作笛子,小家伙。”

“我可以看看吗?”

“好吧。”广子打开一个盒子,掏出那件乐器。它已被拆解成三部分,但广子很快将它拼好,然后递到菲龙面前,吹口对准她的嘴唇。“来,尊驾对着这儿吹气。”

“我知道,我知道。”菲龙一面急切地说,一面伸手要拿笛子。

广子自然而然抽回手去,并将笛子高高举起。“用嘴吹,孩子,然则勿碰。”

菲龙似乎很失望。“那么,我可不可以看看就好?我不碰它。”

“当然行,小可爱。”

她又将笛子递出去,菲龙便一本正经瞪着它看。

室内的萤光灯突然变暗一点,同时笛子发出一个音调,听来有些迟疑不定。

广子吓了一跳,险些令笛子掉到地上,菲龙却高声喊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健比说过总有一天我能做到。”

广子说:“方才是尊驾弄出的声音?”

“对,是我,是我。”

“然则是如何做到的,孩子?”

宝绮思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真抱歉,广子,我现在就带她走。”

“不,”广子说,“我希望她再做一回。”

附近已有几个阿尔法人围过来,菲龙挤眉弄眼,仿佛在努力尝试。萤光灯变得比刚才更黯淡,笛子随即又发出一个音调,这次的声音听来既纯又稳。然后,遍布笛身的金属按键自己动起来,笛子的音调也就有了不规律的变化。

“它和XX有点不一样。”菲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吹笛子的是她本人,并非电力所驱动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