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娘与新郎(第3/5页)

他将庞大的身躯重重塞进角落的那张大椅子,再将关节硬化的左腿搁到面前的凳子上。杜伦转头面向着他,刚才的笑容已从他的红脸消失了。

弗南说:“很好,孩子,你回家了,我很高兴你能回来。我喜欢你的女人,她不像爱哭爱闹的绣花枕头。”

“我和她结婚了。”杜伦直截了当地说。

“嗯,孩子,那又完全另当别论。”他的眼神变得阴郁,“将自己的未来绑死,实在是个不智之举。我比你多活好些年,比你更有经验,就从来不干这种傻事。”

蓝度原本站在角落一言不发,此时突然插嘴道:“拜托,弗南萨特,你怎么打这种比方?在你六年前迫降失事之前,你没有在任何地方住得够久,从未达到能够结婚的法定期限。而你出事后,又有谁要嫁给你呢?”

独臂老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怒气冲冲地答道:“多得很,你这满头白发的老糊涂……”

杜伦发挥急智,说道:“爸爸,这主要是个法律形式。这样子会有许多方便。”

“主要是方便了女人。”弗南忿忿不平地说。

“即使如此,”蓝度附和道,“仍然应该让孩子来决定。对基地人而言,婚姻是一种古老的风俗。”

“基地人的作风,不值得老实的行商仿效。”弗南一肚子怨气。

杜伦又插嘴道:“我的妻子就是基地人。”他轮流看了看父亲与叔父,然后悄声说:“她回来了。”

晚餐后,话题有了很大的转变。弗南为了替大家助兴,讲了三个亲身的经历,其中血腥、女人、生意和自夸的比重各占四分之一。客厅中的小型电视幕一直开着,播出的是一出古典戏剧,不过音量调得很小,根本没有人看。现在蓝度坐在长椅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透过长烟斗徐徐冒出的烟,看着跪坐在柔软的白色皮毛毯上的贝泰。这条皮毛毯是很久以前一次贸易任务中带回来的,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铺起来。

“姑娘,你读的是历史?”他以愉快的口气问贝泰。

贝泰点点头。“我是个让师长头疼的学生,不过终究学到一点皮毛。”

“她拿过奖学金,”杜伦得意洋洋地说,“如此而已!”

“你学到些什么呢?”蓝度随口追问。

“五花八门,怎么样?”女孩哈哈大笑。

老人淡淡一笑。“那么,你对银河的现状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贝泰简单明了地说,“另一个谢顿危机即将来临──倘若这个危机不在谢顿算计之中,谢顿计划就失败了。”

“唔,”弗南在角落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说谢顿。”不过他并没有大声说出来。

蓝度若有所思地吸着烟斗。“是吗?你为何这么说呢?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基地,我自己也曾经有过很富戏剧性的想法。可是,你又是为何这么说呢?”

“这个嘛——”贝泰陷入沉思,眼神显得迷蒙。她将裸露的脚趾勾入柔软的白色皮毛毯中,用丰腴的手掌托着尖尖的下巴。“在我看来,谢顿计划的主要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比银河帝国更好的新世界。银河帝国的世界在三个世纪前,也就是谢顿刚刚建立基地的时候,就开始逐渐土崩瓦解──假如历史的记载属实,那么令帝国瓦解的三大弊病,就是惰性、专制,以及天下的财货分配不均。”

蓝度缓缓点着头,杜伦以充满骄傲的眼神凝视着妻子,坐在角落的弗南则发出几声赞叹,小心翼翼地帮自己再斟了一杯酒。

贝泰继续说:“假如关于谢顿的记载都是事实,那么他的确利用心理史学的定律,预见了帝国全面性的崩溃,又预测到必须经过三万年的蛮荒期,才能建立一个新的第二帝国,使人类的文化和文明得以复兴。而他毕生心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创造一组适当的条件,以确保银河文明加速复兴。”

弗南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就是他建立两个基地的原因,谢顿实在伟大。”

“这就是他建立两个基地的原因。”贝泰完全同意这句话,“我们的基地集合了垂死帝国的许多科学家,目的是要继承人类的科学和知识,并加以发扬光大。这个基地在太空中的位置,以及它的历史条件,都是他的天才头脑精心计算的结果。谢顿已经预见在一千年之后,基地就会发展成一个崭新的、更伟大的帝国。”

室内充满一阵虔敬的沉默。

女孩继续柔声说道:“这是个老掉牙的故事,你们其实都听过。近三个世纪以来,基地的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从头说起──简单扼要地说。你瞧,今天正好是谢顿的生日,虽然我是基地公民,而你们是赫汶人,我们都会庆祝这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