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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他笑得满脸放光,“大家最后的时光过得都愉快吗?”

那些在脱口秀艺人询问大家是否过得愉快时总要高喊“愉快”的人喊道,“愉快!”

“好极了,”麦克斯激情四射,“简直没法再好了。周围的漩涡云聚集起了光子风暴,准备撕碎最后几颗炽热恒星,我知道你们都打算舒舒服服地坐好,和我一起享受这番让人无比兴奋的终极体验。”

他顿了顿,用一只闪闪发亮的眼睛盯住观众。

“相信我,女士们,先生们,”他说,“绝没有比这更加终极的体验了。”

他又顿了顿。今天晚上他对时间的把握无懈可击。他一次又一次、一晚又一晚主持同样的演出——尽管“晚上”这个词语在时间尽头并没有真正的含义,这里只有最后时刻的无限循环,餐馆慢悠悠地荡过时间的最远边界——然后再荡回来。今天“晚上”已经算是不错了,观众被他的病态伎俩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压低声音。观众绷紧神经,听他说话。

“这,”他说,“就是彻底的终结,令人脊背发冷的终极毁灭,堂皇绵延的宇宙不复存在。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一刻’。”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在这片寂静之中,连苍蝇也不敢清喉咙。

“这以后,”他说,“什么都没有。虚无。虚空。一片空白。绝对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睛又开始发亮——抑或是闪了一闪?

“什么也没有……当然,甜品推车和毕宿五精选美酒除外!”

乐队奏乐帮他强调语气。他衷心希望他们别这么做,他不需要,他这种级别的艺人真的不需要。他能像耍弄乐器一样摆布观众。观众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他继续下去。

“还有一点,”他喜气洋洋地叫道,“大家不需要担心到了明早会宿醉——因为再也没有明天,也没有什么早上了!”

他对开怀大笑的观众绽放笑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一如既往,正在经历每晚一次的死亡——他这一眼只看了千分之一秒。他相信天空能完成它的任务,职业人士理当相互信任。

“现在,”他说着在舞台上昂首阔步地走动,“冒着扫兴的危险,我恐怕要破坏一下今晚这种美妙的末日感觉与悲观情绪了,请允许我向几个团体聊表欢迎之情。”

他从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

“请问……”他抬起一只手,让观众暂停欢呼,“请问,古瓦恩旋流虚空的赞希尔考许·弗拉马里昂桥牌俱乐部来了吗?他们在哪里?”

后方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但他假装没听见。他左看看,右看看,四处寻找那群人。

“他们来了吗?”他又问了一遍,引来更热烈的欢呼声。

他听见了,他总这么表演。

“啊,他们在那儿。好,伙计们,最后一轮叫牌——不许作弊,记住这是一个非常庄严的时刻。”

他欣然接受了笑声。

“请问,请问……仙宫神殿的低级神灵有没有来?”

他的右边响起隆隆雷声。闪电打过舞台。一小群毛发浓密的大汉戴着头盔坐在桌边,看起来相当自得其乐,他们向他举杯致意。

这群过时的家伙,他心想。

“先生,留神您的锤子,”他说。

他们又玩了一次闪电把戏。麦克斯报以异常勉强的笑容。

“第三个,”他说,“第三个,他们是一群天狼星B的年轻保守主义者,他们来了吗?”

一群衣着入时的乳狗停止互扔面包卷,开始朝舞台扔面包卷,发出缺乏智力的吠叫声。

“没错,”麦克斯说,“这全都是你们的错,还不明白吗?”

“最后,”麦克斯让观众安静下来,换上庄重的表情,“最后,我相信今晚与我们同在的还有一群信仰者,非常虔诚的信仰者,来自‘伟大先知扎昆二次降临教会’。”

他们大约有二十个人,坐在用餐区的最边缘处,身着苦行僧服装,紧张兮兮地小口喝着矿泉水,远离欢腾的人群。聚光灯打过去,他们气冲冲地直眨眼睛。

“他们在那儿,”麦克斯说,“耐心十足地坐在那里。他说他会回来,让你们等了很长时间,希望他的动作能快些,伙计们,因为只剩下八分钟了!”

扎昆的追随者硬邦邦地坐在那里,拒绝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情嘲笑动摇心志。

麦克斯制止住观众。

“别这样,请严肃些,朋友们,请严肃些,我绝无冒犯之意。我知道我们不该取笑坚定的信仰,因此请让我们为伟大先知扎昆献上掌声……”

观众带着敬意鼓起掌来。

“……无论他去了哪儿,祝福他!”

他向面孔铁青的信徒抛去飞吻,重新回到舞台中央。

他拉过一张高脚凳,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