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11页)

“我在尽力这样做。”

“我表示怀疑。”

“我真的在这样做。”我重复道,“就算你不理解,但你儿子理解。”

“自从我离婚和再婚以来,我儿子已经经历得够多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爷爷整天给他讲什么基库尤乌托邦的疯狂故事。”

“这是一个失败的乌托邦。”我纠正他道,“他们不肯听我的,所以他们注定会成为又一个肯尼亚。”

“那又怎么样?”爱德华说,“肯尼亚是我的家,我为此感到自豪。”他看着我,“现在它也再次成为了你的家。你说到它的时候最好放尊重些。”

“我在迁往基里尼亚加很多年以前就住在肯尼亚了。”我说,“我可以再次住在这里。什么也没变。”

“并非如此。”我儿子说,“我们在内罗毕地下建造了一个运输系统,现在瓦塔穆的海岸边也建起了太空港。我们关掉了核电站。现在电力都由热电供应,热力来自大裂谷地下。事实上,”他每次描述他的新妻子的成就时都是这种自豪的语气,“苏珊就参与了这场变革。”

“你误解我了,爱德华。”我答道,“肯尼亚没变的地方在于它仍然在模仿欧洲人,而非忠于它自己的传统。”

安保系统确认了我们的身份,打开房门。我们穿过门厅,通过宽敞的螺旋楼梯来到卧室一翼。仆人们正在等我们,管家接过爱德华的外套。随后,我们沿着走廊来到起居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都布满罗马雕像和法国绘画,还有一排排装订精美的英国书籍。最后我们来到爱德华的书房。他转过身来,低声对管家说:

“我们想单独谈谈。”

佣人们就像全息图像似的消失了。

“苏珊在哪儿?”我问道,因为到处都没有见到我儿媳的身影。

“我们接到你又被逮捕的通知时,正在喀麦隆大使的新家参加一个晚会。”他答道,“你搅了一局很愉快的桥牌。我猜她正在浴缸里或者床上诅咒着你的名字。”

我本打算说,向欧洲神诅咒我的名字是无效的,但转念一想,我儿子现在可能并不想听这个,于是没有说话。我环顾四周,发现不仅爱德华的所有物品都是欧洲人的,就连他的房子也是欧式的。这房子有很多长方形的房间,而所有基库尤人都知道——至少是本应知道——魔鬼居住在角落里,住宅只应该是圆形的。

爱德华快步走向书桌,启动电脑,阅读信息,随后转向我。

“政府又发来一条信息,”他说,“他们想在下周二中午见你。”

“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不要他们的钱了。”我说,“我没有为他们服务过。”

他摆出说教的面孔。“我们不再是一个穷国了。”他说,“我们的弱者和老人不会挨饿,这是让我们感到自豪的事。”

“只要餐厅不再给我吃不洁的动物,我就不会挨饿。”

“政府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在经济上给我造成负担。”爱德华拒绝让我转移话题。

“你是我儿子。”我说,“我养大了你,在你小时候让你有饭吃,有家住。现在我老了,是你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时候了。这是我们的传统。”

“呃,我们政府的传统是为赡养老人的家庭提供一份经济保障。”他说。我看得出,他身上最后一丝基库尤人的痕迹也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肯尼亚人。

“你很富有。”我说,“你不需要他们的钱。”

“我一直交税。”他说着,又点起一支无烟香烟,以此掩饰他的防卫心理,“拒绝接受我们应得的好处不是很蠢吗?你可能会活很久。我们绝对有权利拿这笔钱。”

“接受你不需要的东西是一种耻辱。”我答道,“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他向后半坐在书桌上,“就算我这样要求,他们也不会照办的。”

“他们肯定是瓦坎巴人或马赛人。”我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他们是肯尼亚人。”他答道,“你和我也一样。”

“对。”我说着,突然感觉到年纪的重负,“对,我一定要努力记住这一点。”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就可以少跑几趟警察局了。”我儿子说。

我点点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给我准备了床和床垫,但经过这么多年在基里尼亚加的小屋生活,我觉得床很不舒服,于是我每晚都把毯子拿下来,铺在地板上睡觉。

但今晚我失眠了,脑海里不断重温着过去的两个月。我看到听到的每一件事都提醒着我,我一开始为何要离开肯尼亚,我为什么那么长久而努力地为获得基里尼亚加的许可证而斗争。

我翻过身,用手支着头,朝窗外看去。数以百计的星星在晴朗无云的夜空中闪烁着。我试图想象其中哪一颗是基里尼亚加。我曾经是负责建立我们的基库尤乌托邦的蒙杜木古,也就是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