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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里有张地图,他看了一眼就读出了书上没写的意思。元年战争后产生的政体仍叫“美利坚合众国”,但国土只包括缅因和佛蒙特以南的东部沿海诸州,国土内部还有明显的空缺。纽约州东部的三分之一被涂掉了,马里兰和弗吉尼亚州里靠近华盛顿的一大块没了,亚特兰大和迈阿密也都不见了。那些地方都怎么?书中既没有索引,也谈不上什么结构,文风散漫,仿佛一场断断续续的对话。书中言论均出自比利·卡伯特主教,记录者是哈利路亚·卡伯特——大概是主教的女儿吧。

作为一本战争史,其价值颇值得怀疑。主的军队似乎很善于选择战役,从来就没输过。但这支军队似乎不愿意和五十一州中的百分之八十动手。

他们究竟打了些什么战役呢?他可想象不出坦克车轰鸣着驶过百老汇的情形,但纽约市又的确在地图上抹掉了。是被摧毁了吗?

难道这些都不过是比喻?所谓的“战争”指的不是军事上的战争,而是这个新版基督教发动的宣传战?宣传战是可以和真枪实弹的交火一样吓人的。

如果能获准跨越边界进入异教国度,而那里又有人能说话的话,他可以花上几天到一周时间,步行去缅因,然后向当地人了解情况。基督会不会对敌人用了核武器?

书上提到了“无所不知的圣灵”和“主的复仇天使”,听着很像远程遥感和低轨道攻击卫星。如果真是那样,那身边满大街的马车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站起身来,在剩下的平装本里又找了一遍:没有政治学,没有经济学,也没有世界史。卡伯特的《美国史》还有三个别的版本,但和它竞争的著作一本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一个老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马特身后,他赤着双足,悄无声息,身上披着件黑色长袍,白色的头发垂到了肩上,两侧面颊上各有一道垂直的疤痕。

“呃……就是随便看看。”

老头缓缓点头,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的表情也没变化。

他正静静地等待输入。原来是个机器人,就像以前的机器麦当劳服务生,能帮客人点汉堡和炸薯条的那种。

“有世界史方面的书吗?”

“那个只有学者才能借阅,你是哪一级别的学者?”

“正教授。”马特坚定地答道。

“哪个学院的?我不认识你。”

“我……我是个自由人,目前不隶属于任何学院。”

机器人注视着马特,大概是在处理他刚才说的话吧。“你昨天去了招生办公室,但昨天是周日。”

该怎么说呢?“没错。”

机器人没有动弹:“可是周日不能去办公室,那是一桩罪。”

“我不是去找人的,”马特信口开河了起来,“只是想去看看墙上贴的课程修改通知。”

机器人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我明白了”,然后转过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在这个世界,连机器人都要在脸上刻疤,人们赋予了它们庞大的数据库和低下的智力,却没有足够的电力来给图书馆点亮电灯?

马特重新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翻着那本历史书。这到底算怎么回事?这里有电,有配备了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工业基础也足以支持圣经和彩图历史书的批量印制,但大半个世界还是活在19世纪,甚至更加原始。

更糟的是,这是一个覆盖着19世纪外衣的现代世界,拿这栋楼来说,电梯还在,但没法开动。刚才的那个机器人也证明计算能力无处不在,但MIT的图书馆里居然没有数据站。

这时,又有个机器人走了过来,一袭长袍,脸上有疤,但秃着脑袋,身后还跟着个矮小的女子。

不,那不是机器人。这两位走动的姿势像是人类。前面的男人有种老兵的派头,他做了自我介绍,说他是霍嘉提神父。

“你是访问学者吧。”他把一件黑色长袍递给了马特。

“谢谢。”马特接过长袍,不知道除了穿上还能怎样,于是将它披在了衣服外面。

“这位是你的助教玛莎。”那姑娘有点紧张,但很漂亮,一头金发,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脸颊上有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你好,富勒博士。”她说。

马特和她握了握手,说了声“你好,玛莎”,心说这到底搞得是什么名堂?“你也是念物理的吗?”

姑娘听了很困惑:“我是个助教。”

神父说:“她已经重生过了。”这么一说就全明白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马特问。

老头点了点头:“图书馆搜索了你的信息,然后派使者通知了我,他说你就是我们在等的那位正教授——虽然你没有学者的印记,”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疤,明显的四道,“数据库里有你的名字,”他把“数据库”几个字说得特别用力,“可你的办公室号码不对。数据库说你在54号楼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