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塔(第3/12页)

千千万万人辛苦劳作,无休无止,同时满怀喜悦,因为这份工作最终会让他们更加亲近耶和华。一想到这个场面,希拉鲁姆就无比振奋。当巴比伦人到以拦招募矿工时,他是多么兴奋啊。可现在,站在这座巨塔的底座,一种抵触情绪油然而生:世上不应该存在如此高大的东西。仰望高塔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所处的仿佛并非世间。

这样一个东西,是他应该攀爬的吗?

登塔的那个早上,第二层平台上到处是构造坚固的两轮拖车,排成一列又一列,把整个平台挤得满满的。许多车上装载的并非建筑材料,而是各种食物:一袋袋大麦、小麦、扁豆、洋葱、椰枣、黄瓜、面包和鱼干,还有数不清的大陶罐,里面盛着清水、椰枣酿的酒、啤酒、羊奶和棕榈油。还有些车子里的货物完全可以拉到市场上出售:青铜容器、草编篮子、一卷卷亚麻布、木头桌凳。车上甚至还有一头育肥的公牛和一只山羊,几个僧侣正用布蒙上它们的眼睛,让它们看不见高塔两侧,免得上塔时受惊。到了塔顶以后,它们将被用作献祭的牺牲。

对了,还有些车子载着矿工们的镐头和锤子,以及一个小锻炉所需的全部工具。工头事先还作好了安排,将大批木材和一捆捆芦苇装车上塔。

路加图姆站在一辆车边,系紧捆扎木材的绳索。希拉鲁姆走了过去。“这些木头是打哪儿来的?自从我们离开以拦,这一路上我没见过森林。”

“这里北面有座森林,里面的树都是开始建塔时种下的。砍伐的木材顺着幼发拉底河漂流而下。”

“你们种植了一整座森林?”

“这座塔开工的时候,建筑师们就知道砖窑需要大量木头作燃料。这里找不着那么多木头,于是他们种植了一座森林。好些人的工作就是给森林浇水。还有,每砍掉一棵树,那些人就会补种上一棵新的。”

希拉鲁姆惊叹不已,“所有木头都是这么来的吗?”

“大多数吧。北边还有其他很多森林也被砍了,木头顺流漂下来。”他检查拖车的轮子,拿出随身带着的一个皮革瓶子,拔下瓶塞,往轮子和车轴上倒了一点油。

南尼走了过来。他望着从他们眼前伸展开去的巴比伦城,道:“就这儿已经够高的了。我还从来没爬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可以俯瞰一座城市。”

“我也是。”希拉鲁姆说。路加图姆却只是笑。

“走吧。车子都准备好了。”

没过多久,所有矿工都两两成组,每两个人拉一辆车。拖车上有两个桩子,上面系着拉车纤绳,两个矿工一人一根。矿工的车和拉车汉的车混编在一起,这样才能保证整个队伍的速度。路加图姆和另一个拉车汉负责的车紧跟在希拉鲁姆和南尼的车后。

“记住,”路加图姆说,“和前车保持十肘尺的距离。转弯的时候左纤放松,整辆车子全交给右纤。每小时换一次边。”

前面的拉车汉们已经拉着拖车上了坡道。希拉鲁姆和南尼躬下身子,将纤绳甩上后背,一人搭在左肩,一人搭在右肩。两个人同时直起身来,将拖车前端抬离地面。

“拉吧。”路加图姆喊道。

他们向前倾身,拽紧纤绳。车子开始滚动。动起来以后轻松多了。他们绕过平台,来到坡道。到了这里,两人不得不再次深深地伏低身体,向前拉拽。

“他们把这算作轻载车?”希拉鲁姆从牙缝里嘀咕。

坡道的宽度能容纳一辆车加一个人,必要时可以人车交错。路面铺砖,车辆通行数百年后,坡道上碾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辙。他们头顶是梁柱支撑的天花板,向上升起,呈穹窿形,方形砖块彼此重叠,在中央位置合拢。右侧的梁柱十分宽大,让坡道显得有点像一条隧道。只要别往边上看,几乎不会感到这是一座高塔。

“你们挖矿的时候唱歌吗?”路加图姆问道。

“只在活儿不重的时候唱。”南尼说。

“那么,唱首你们采矿的歌吧。”

这个要求上下传递到其他矿工耳朵里。没过多久,所有矿工都唱了起来。

影子越来越短,他们上得越来越高。这里有屏挡遮住阳光,周围是清爽的空气,比塔底城市的狭窄小巷凉快得多。在下面的城市,正午的时候,温度高得能把急匆匆爬过街道的四脚蛇热死在半道上。朝旁边望去,矿工们能看到沉沉流动的幼发拉底河,还有绿色的田地,延伸到许多里格之外的远方,横贯其间的条条沟渠映着阳光,熠熠生辉。巴比伦城则是一幅由街巷和建筑织成的极其繁复的图样,阳光下,建筑上的石膏涂料闪闪发亮。登塔的人愈行愈高,城市也越来越模糊。它好像在不断收缩,越来越靠近塔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