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7/11页)
英格兰又开始叛乱,赫尔曼上了床。
醒来时,他却觉得透不过气。他记得在梦中哭了。为什么哭?但正当他努力回忆的时候,梦却悄悄地溜走了,他只记得与自己的前妻有关。
他走向电脑,关掉了游戏。比尔尼丝·亨波儿。电脑调出了她的照片,赫尔曼从头到尾看了一系列她的特写。她那时候很漂亮,他的记忆被唤醒了。
他们婚前格外地纯洁,兴许宗教早已潜入比尔尼丝的血液,直到在她女儿身上显露出来。新婚之夜是他们第一次亲热,比尔尼丝聪慧可人,羞答答地向丈夫承认自己毫无经验。赫尔曼小心谨慎地带她进入秘境。临近结束,她问他,“就这样?”
“以后会好一些。”他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像我想的那样坏,”她答道,“再来一次吧。”
他们形影不离,所有时间都在一起。除了游戏时。当时是意大利的关键时期。他睡得越来越晚,说话越来越少,而开口闭口都是意大利,他那个虽小但精彩的世界。
比尔尼丝与他离婚时没有别的男人。他一时兴起,进人口统计库查了她的名字,电脑显示她没有再婚。他并不觉得意外,尽管她没有再随他的姓。
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婚姻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她才没有再婚?或者她只是相信了一个男人,同他结了婚,最后却发现这并非她想要的——或者说,就是性。她的伤痛遗毒了他们的女儿;她的伤痛也遗毒了杜恩。可怜的孩子,赫尔曼心想,这是父亲造下的罪孽。但不论有多后悔,离婚在所难免。要挽回婚姻,赫尔曼只能牺牲游戏,而无论在现实中还是虚拟世界,历史上从没出现过像他的意大利那样美的事物。有人为此撰写过论文,他也知道,学虚构历史的学生称他为空前绝后的天才。“堪比拿破仑、尤利乌斯,或奥古斯都。”赫尔曼记得,另外他还记得一位一直恳请会面,直到赫尔曼的虚荣心不忍再推托的教授说过,“赫尔曼·纽伯,论稳定、仁慈、实力,连美国、英国,甚至拜占庭都比不上您的意大利。”尽管他知道这个时代历史学家的不可一世,但这句褒奖却出自一位专攻现实欧洲史的学者之口。
杜恩。艾伯纳·杜恩,一旦证明自己是与外公一样天资卓绝的创建者,他又会怎样?
对着电脑打盹的时候,赫尔曼梦见了某种和解。艾伯纳·杜恩搂着他说,外公,你建的帝国太美了,你创下了万世基业,请原谅我的冒昧。
赫尔曼醒后才明白,他连做梦都需要身边人的臣服。电脑屏幕上仍显示着比尔尼丝的照片。他删了她,重新开始审视意大利。
革命席卷整个帝国,连他的大本营亚平宁半岛也未能幸免。赫尔曼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仅仅一夜之间,革命成了燎原之势。
这是史无前例的。电脑莫不是疯了吧?想必是出了故障。许多帝国都有过叛乱,但从没有过如此广泛,遍及全球的革命。连军队都出现了哗变。意大利的敌人一窝蜂似的渗入边界,占据天险关隘。
“格雷!”赫尔曼冲着电话吼道,“格雷,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我有什么办法?”格雷没好气地答道,“我手下的游戏玩家为此聊了一个上午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拜托,赫尔曼,你才是专家,而我连玩都不玩,对吧?我还有事要办。你见过他了吗?”
“见过了。”
“然后呢?”
“他是我外孙。”
“我还以为他没告诉你呢。”
“你知道?”
“那还用说,”格雷答道,“我有他的心理曲线图,要是不能确定他对你没恶意,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见他?”
“对我没恶意?他手下的那几个王八蛋把我打得半死又怎么说?”
“报复,赫尔曼,就这么简单。他擅于报复。”
“你被解雇了!”赫尔曼吼道,猛地按下挂断键,结束了通话。几支忠心耿耿的近卫军残部试图扑灭兵变、革命和侵略,他紧锁着眉头,盯了一小时又一小时。已经无力回天。到下午过半,地球上的粉红色区域仅剩高卢、利比亚、意大利本土和波兰境内的零星点点。
电脑显示,杜恩的意大利执行官这一角色已不复存在,潜在的暗杀不会置他于死地。随着罗马落入来自尼日利亚和美国的侵略军之手,他明白失败和摧毁已在所难免。昨天还不可能,今日已无力回天。
他仍不甘心,忘了早上刚解雇了格雷,给他发了一条紧急通知。格雷一如既往地恭敬地回了电话。
“出价挂牌意大利。”赫尔曼吩咐他。
“现在吗?那都成一个烂摊子了。”
“我兴许能让它渡过难关。我兴许还有这个能力。他已经证明了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