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沟 5(第2/4页)

“是不是已经开始建基础设施了?”

“去年的补充预算通过得十分顺利,基础方面总算打好了,今年的预算也通过了。预计从明年开始就要大兴土木了。”

说话间,舱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此人个头不高,但肩膀很宽,皮肤晒得黝黑,露在衬衫外的胳膊粗壮有力,鼻子下面胡子拉碴,也许是长时间烈日暴晒的缘故,他的眼睑通红,似乎看不到一根眼睫毛。

这个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渔民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鱼腥和柴油混杂的怪味,其后跟着三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眼珠滴溜打转的壮汉。其中两人身着晒得发白的硬邦邦的夏威夷麻布衬衫,另外一人身上挂一件布满洞眼、破渔网似的黄背心。他的嘴唇宽厚,头发犹如鹤冠,有点像蒲公英的花絮,也近似佛像身后的光环,松垮垮地包裹着细长的颈部。看似年长的男人胡须已显银白之色,脸上、胳膊上和胸前都刺满了文身。站在前面的矮胖男人摘下沾满油污的工作帽,鞠了一躬,显得有些拘束。身后,三个卡拿卡男人只知咧嘴傻笑,长长的手臂左右摆动,不知放到何处是好。

“这位就是搭救卡拿卡渔民的‘水天丸九号’渔轮上的山本,因为懂几句卡拿卡语,就留下来陪他们。那几个是岛屿下沉时待在岛上的渔民,准确地说,应该说是乌拉加斯岛的渔民。”

“麻烦你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田所博士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说道,“估计你们已经跟别人说过了,只有请你们再重复一遍了。”

“噢。”名叫山本的男人不想坐在椅子上,只是低着头,哑着嗓子回答说,“其实,我也不太懂卡拿卡语。战前时,跟着父亲到过塞班、帕劳、雅葡、安加尔几个地方,每次时间都不长,加上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只记住了几句。他们能讲点英语,岁数大的那个还能凑合着说点日语。”

“昆尼奇哇[6]……” 脸上布满皱纹、文身的卡拿卡人一本正经地点头打招呼。

“啊……”田所博士应了一声,颇有些殷勤地把烟递上,几个人顿时放松下来,吞云吐雾,好不惬意。田所博士觉得时机已到,于是,立即催促道:“那就请说说吧。”

“那是头天的事,我们正在小笠原群岛西北面孀妇岩的东北偏北一带打鱼。”山本打开了话匣子。

“过了中午,天气预报说有热带低气压过来,于是,我们就打算早点收工,谁知道这时发动机出了毛病,动倒是能动,就是速度提不起来。虽然热带低气压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从正面袭来,船舵不听使唤,那就不妙了。所以,我们想找个岛临时避一下。这时,船已经漂到离婿岛北面挺远的地方去了,我问是否到鸟岛避避风,二副却说鸟岛避不了风,还不如到鸟岛东北面新发现的那个岛去,那儿的山崖正好形成屏障,最适合避风。于是,借着风力,顺着潮向,船就奔北漂去,最后,总算是到了那个‘无名岛’,但太阳已经落山了。‘无名岛’北面的确是避风的好去处,也适合抛锚。借着余光,我们看见一处像是海湾入口的地方,船长说把船直接开到里边安全,但二副不同意,他说自己只知道这儿有一个岛,至于里边的情况和水路的深浅程度等一概不知,加上发动机故障、天气又晚等不利因素,贸然驶入实属大忌。那天是阴天,一颗星星都没有,再者,不过就是热带低气压而已,就地抛锚也就够了。这样,在距离该岛大约七百米的地方我们抛了锚,当天晚上,除了轮机长大家都睡着了。”

“抛锚地点的水深是多少?”幸长副教授问。

“我想大概是十五米,半夜时候起了点儿风,但刮得不厉害,收音机里说,热带低气压只是路过此地,已经向偏东方向移去,大家才放下心来,睡得很沉,可……大约是凌晨三点,船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直往下垂,那时我正好起夜回来,我感觉到了。但其他人都还在睡,好像没觉察到。船长也醒了,尖着嗓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值班员也扯着嗓子应了声:一切正常。”

“我又睡下了,再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四点了,只听值班员在喊着什么,甲板上有人呼应,我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赶紧跑上甲板,大家早在那里乱作一团:‘不得了啦!’‘岛不见了!’这时,天已经蒙蒙亮,海面上的雾已经散了,我往海面上搜寻了一圈,果不其然,昨天晚上还立在眼前的那个黑糊糊的岛全然无影无踪了。茫茫大海上,只有我们这艘船孤零零地漂着,机器依然处于熄火状态。有人问是不是锚链断了,可是锚链并没有断,虽然有人分析说,肯定是昨天晚上锚被海流冲断了,但领航员坚持说,即使锚断了,在这样的潮流中,一个小时之内船也不可能漂得这么远。领航员似乎觉得岛不见了是自己的责任,就又爬上瞭望台,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要发现点什么。这时,只听他喊了一声——‘有人在海里’,大家一看,就在离船不远的地方,真有人一边游着,一边喊叫着什么,于是,他们就被我们救上来了,就是这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