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最后一代(第10/27页)

我还见到了目标的父亲,我的印象是他似乎很想跟我说话。幸好我回避掉了。毫无疑问他产生了一些怀疑,尽管他永远猜不到真相,也不能影响事情的发展。

我越来越为这些人感到惋惜。

乔治・格瑞森会赞成调查员的结论,杰弗里的确很正常。那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就像朗朗长空突然炸开一道雷电一样,让人一惊,但过后什么事儿都没有。

杰弗里就像任何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样,精力充沛,充满好奇。只要稍作努力就能变得很聪明,但他没有成为天才的危险。有时候,简悻悻地想,杰弗里就好像依照那种男孩子的古典处方造出来的:“外面一层泥,里头闹嚷嚷。”这层泥巴到底是什么,还得等上很久,直到杰弗里那太阳晒黑的皮肤上慢慢积攒起来,才能看得清楚。

他变来变去,一会儿充满感情,一会儿又郁郁寡欢,一言不发或兴高采烈。他对父母并不偏爱哪一个,小妹妹的降生也没有引起他半点儿嫉妒。他的医疗卡片干干净净,从来没有生过一天病。不过,这个时代,这样的气候,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不像其他孩子,杰弗里并没有很快厌烦父亲的陪伴,也没有尽量甩开他去找自己的同龄伙伴。他继承了父亲的艺术天分,这一点显而易见。刚学会走路他就成了聚居地剧院后台的常客,实际上,剧院已经把他当成一个小福星,为到访的戏剧和电影界名流献花,整套技巧练得相当纯熟。

杰弗里是个很平常的孩子。乔治带着他步行或是骑车在小岛有限的范围内闲逛时,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他们像以前世世代代的父亲和儿子那样交谈,而唯独在这个时代,父子之间有了更多的话题。杰弗里从未离开过小岛,但他能通过电视屏幕那个无所不在的眼睛观看周围的世界。他像所有聚居地居民一样,有点儿蔑视其他地方的人类。新雅典的人是精英,是进步的先锋。他们要把人类带到超主所及的高度,甚至更高。这当然不会是明天,但总会有一天……

他们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18

六周后,那些梦开始了。

在亚热带的黑夜中,乔治・格瑞森慢慢上浮,游向自己的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吵醒的,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是一个人。简已经起床,悄悄进了孩子的房间。她在轻声跟杰弗里说话,声音太轻,他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乔治从床上爬起来,也去了孩子的房间。乖宝经常需要大人晚上起来照看,这倒也平常,但通常喧闹一阵儿过后她也就接着睡了。乔治觉得这一次不一样,他不知道是什么让简如此不安。

儿童房间唯一的光亮是墙上的荧光图案发出的。借着幽暗的光影,乔治看见简在杰弗里的床边坐着,见他进屋便转过身来,轻轻地说:“别吵着乖宝。”

“怎么回事?”

“我知道杰夫需要我,我就醒了。”

这种就事论事的简单回答让乔治隐隐产生了某种预感。“我知道杰夫需要我。”你怎么知道呢?他感到奇怪,但嘴里只是问了一句:“他做恶梦了吗?”

“我不知道,”简说,“他现在看来没事儿了,但我进屋时他好像很害怕。”

“我没害怕,妈咪,”那弱弱的声音反驳,“可那地方真奇怪。”

“什么地方?”乔治问,“快告诉我。”

“那地方有大山,”杰弗里迷迷糊糊地说,“那么多高高的山,山上不像我见过的那样,没有雪,有些还着了火。”

“你是说那是火山吗?”

“不像。那些山整个都着火了,都是奇怪的蓝色火苗。我正看着,太阳升起来了。”

“接着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杰弗里困惑地看着父亲。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爸爸。太阳升得那么快,又那么大,颜色也不对,特别特别蓝。”

一阵长长的沉默,让人感到心里冷飕飕的。最后乔治平静地问:“然后呢,就这些吗?”

“就这些。后来我觉得一个人孤单单的,这时候妈咪进屋,把我叫醒了。”

乔治一只手捋着儿子乱蓬蓬的头发,另一只手揽紧披在身上的睡衣。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感到自己是那样渺小。不过,这些在他对杰弗里的话里毫无流露。

“这不过是个梦罢了。你晚饭吃得太撑了。忘了这些,接着睡吧,好孩子。”

“好,爸爸。”杰弗里答应道。他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我想再试试去那儿。”

“蓝色的太阳?”卡列伦说。时间过去了不多几个小时。“这应该很容易辨认。”

“是的,”拉沙维拉克回答,“那肯定是阿尔法尼顿2号。硫磺山可以确认这一点。有意思的是时间比例的扭曲,星球转动得很慢,因此,他能够在几分钟内看到几个小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