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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程度上,这也是个安慰。他们的氧气和食物还可以维持许多天——所有的拖车都配有充足的紧急事故储备——而且天文台也知道他们的大概方位。不过要不了多久,天文台自身或许会遭遇到麻烦,没有能力再顾及他们了……

哲美森再次启动了马达,结实的机车又开始向前冲,在四面包裹的流沙里穿行。到底向前走了多少,根本无法知晓,惠勒不敢想象如果引擎出故障了又该怎么办。毛虫车的轮胎向前碾压着车底的岩层,整台车摇晃着,呻吟着,承受着难以承受的负荷。

几乎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才确信自己的确有所进展。拖车所在的岩层的确是向上翘起的,然而他们还是无法知道自己在半液状的尘沙里到底陷得有多深。他们也许随时可能重见天日,又或者他们还要像蜗牛一样向前挣扎一百米。

哲美森每次停下来的间隔越来越长,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减缓引擎的压力,却丝毫不能减缓乘客的压力。在一次间隔中,惠勒径直问他,如果再也没法挪动了又该怎么应对。

“我们只会面对两种可能,”哲美森答道,“我们可以就地等待营救,也许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我们留下过车辙,它可以指示我们的准确位置。另一个选择就是走出去。”

“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大有可能。我知道一起先例。那就像是从沉没的潜水艇里逃生。”

“这是个可怕的想法——打算从这种东西里游出去?”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陷在雪堆里,所以我想象得出那大概是什么样子。最大的危险是迷失方向,原地打转直到筋疲力尽。咱们还是先期望别出现那种情况吧。”

惠勒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种大事化小的安慰之词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车顶的驾驶舱从尘沙中露出了脑袋。迎接阳光的喜悦真是无与伦比。然而,他们依旧没有脱险。尽管阻力减弱,费尔迪南德号的速度也能提高了,但前方还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塌陷。

惠勒既好奇又厌恶地望着这恶兽般的物质打着漩涡从车边流过去。有时候他很难相信他们不是在液体中逆水而上,唯有缓慢的行进速度才能将这个错觉打破。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提出一项建议,要求将毛虫车的车体改造成流线型,再遇到眼前这种事故,想必会更有把握脱困。地球上的人,恐怕做梦也想象不出会有这种情况吧?

终于,费尔迪南德号爬升到了干燥坚实的安全地带——当然,这里实际上并不比那死亡之水般的流质更干燥。哲美森经过一番紧张的折腾,几乎筋疲力尽。他软瘫着趴在了仪表盘上。因为阵阵后怕,惠勒虚弱地颤抖着,不过脱离危险毕竟让他大喜过望,所以也就不在乎这点不良反应了。

重见天日让他感到解脱,然而他忘了,他们是三个小时前离开“托尔计划”的,到现在仅仅驶出了不到二十公里。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可能躲过一劫的。他们继续上路,然而当他们翻越一道和缓的山脊时,听到一声金属撕裂的尖声巨响,费尔迪南德号就地打了一个转。哲美森立即关掉了引擎,他们侧舷面对着行进方向,停了下来。

“这下完了,”哲美森轻声说,“一定是这个原因。不过我们还是得庆幸啊。如果刚才在侵蚀坑里右舷传动出了故障……”他没把话说完就转身来到了观察窗前,顺着来时的车辙向回望去。惠勒也顺着他的目光跟着望出去。

在地平线上,依然能看见“托尔计划”的穹顶。也许他们的运气已经发挥到了极限——然而,如果他们能充分利用月面的弧度,将自己同一场正在酝酿中的风暴隔开,那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