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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乔治,你要是见到我所在的地方,一定吃惊不小。珍妮特还不知道,我不想让她担心。所以,请将附在信封里的信通过离你最近的邮筒寄给她。我当前所在的地点要绝对保密。改天我会解释一切的。

乔治会对真相作一番猜想的,不过他也会像中央情报署的那些人一样,妥善保守秘密。萨德勒想不出别的什么方法能滴水不漏地将信送给珍妮特了,他也做好了准备,打算小小地冒些风险,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图个安心吧。

他打听了去最近一家邮局的路(在中心城里很难找到),来到门口,将信滑入了寄件的槽口。几小时之内,它就会被送往地球,明天这个时间之前,它就会被递到珍妮特手里。他只盼她能够理解——或者,倘若她不理解,至少可以暂时不妄作结论,等到他们重逢的时候再作理会。

在邮箱旁边有一个报亭,萨德勒买了一份当天的《中心城新闻》。单轨车回程去天文台之前,他还有几个小时,如果小城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当地报纸上想必会报道的。

政治新闻所占版面很小,萨德勒估计连最宽松的政审也是多此一举。如果仅仅浏览大标题,谁也不会意识到一场危机正在发生,要想找到有意义的内容,必须在字里行间仔细搜寻。例如,在第二版的底部有一则报道,说的是来自地球的一架飞船,在火星上遭遇了检疫方面的麻烦,因而不允许着陆——而另一架飞船在金星又不准起飞。萨德勒非常肯定,真正的问题源自政治,而不是卫生防疫——大联邦方面越来越强硬了。

在第四版还有更激发思维的新闻。在木星的范围里,有一班勘探队员在一颗偏远的小行星上遭到了拘捕。对他们的指控,似乎是——违反了太空安全条例。萨德勒怀疑这是个莫须有的指控——同时这些勘探队员也是冒充的,估计他们就是中央情报署的几名特工。

在报纸的中心版面上,有一篇相当幼稚的社论,低估了情势的严重性,充满信心地认为理智的判断力会占据上风,前途依然乐观。萨德勒对理智的判断力不抱什么幻想,于是继续翻看着当地新闻。

一切人类社会,不管处在太空的什么地方,都具有共同的模式。人们出生,死后火化(小心地保留着骨灰,其实不过就是一抔磷肥和硝酸钾),其间匆匆步入又步出婚姻,从城市搬出,起诉他们的邻居、参加派对、集会抗议、遭遇惊人的事故、给编辑写信、调换工作……是啊,和地球上是一样的。这样的想法让人多少有些沮丧。人类大费周章地离开自己的行星世界,在星际跋涉,经历的生活却同原先大同小异,这又是为了什么?要是没有这一番折腾,他大可以留在家中,而不必带着自身所有的弱点,被放逐到地外的另一个世界了。

你的工作让你变得愤世嫉俗了,萨德勒对自己说。还是看看中心城有什么娱乐项目吧。

他刚刚错过了四号穹顶里的一场网球赛,本来是值得一看的。正像有人对他讲过的,在这里网球的质量同地球的一样。不过这里的球是像蜂房一样带着洞的,如此可以增加它的空气阻力,运行距离也就和地球上的球相当了。如果没有这样的措施,奋力一击就可以将球从穹顶一端打到另一端。然而,这些经过处理的球具有非常独特的运行轨迹,足以使习惯了常规引力下球路的人们大感崩溃。

在三号穹顶,有一场全景电影,观众可以全程体验亚马孙河谷(如果想要,还有蚊虫叮咬),每隔一个小时开演一场。刚从地球来的萨德勒没有立即回去一趟的欲望,何况他觉得刚经历的那场暴雨已经是一场精彩的全景电影了。照理推想,这一部的创作手段应该是相同的,都是广角投影仪的杰作。

最终让他着迷的是二号穹顶内的游泳池。这可是中心城体育馆的招牌项目,天文台员工频频造访的场所。月球生活的职业风险之一,就是缺乏锻炼,以及由此带来的肌肉萎缩。不管什么人,离开地球几个星期后再回到家,都会非常严重地感到自己体重的变化。然而,萨德勒之所以走进体育馆,却是因为想要练一些花样跳水的动作,因为那些都是在地球上不敢尝试的——在地球上,人在一秒钟之内就会下坠五米,接触水面时的动能也要大得多。

二号穹顶在城市的另一端,萨德勒想要节省些体力,于是就去乘坐地下传送带。然而他却没有坐上允许随时“下车”的慢行道,所以还来不及改乘,就被强行带到了三号穹顶。他没有选择乘“地铁”环行一周,而是重新步行回到地面,穿过了连接各个穹顶间相邻点的短距离通道。在所有相邻点上都有自动开关的大门,一旦任何一边的大气压下降,它们就会立即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