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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雅列脑海的裂缝里冒出一段出乎意料的记忆:导致谢莉尔丧命的那次旅行,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和一个朋友,布廷怀疑那是她的情人。雅列没有觉察到嫉妒。布廷并不怨恨她有情人,布廷自己在外面也有女人。但雅列感觉到了布廷在葬礼上的愤怒,遗体告别时,疑似妻子情人的那家伙在墓前停留得太久,占用了布廷哀悼亡妻的时间,占用了佐伊与母亲告别的时间。

佐伊。

雅列在墓碑上勾着佐伊的名字,念着她的名字,她应该在这里安息,但却没有。他感觉到哀恸从布廷的记忆中淌出,流入他的心灵。雅列再次抚摸墓碑,感觉着刻在石头上的名字,他哭了。

一只手落在雅列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看见是克劳德。

“没事,”克劳德,“每个人都会失去心爱的人。”

雅列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失去了我爱的人。萨拉。我感觉到她的死亡,感觉她在我心里留下一个空洞。但这个不一样。”

“因为是个孩子?”克劳德说。

“是我根本不认识的孩子,”雅列说,再次抬头望着克劳德,“她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不认识她。不可能认识她。但我确实认识。”他指指太阳穴,“有关她的一切都在这儿。我记得她的出生,记得她走的第一步、说的第一个字。记得在她母亲的葬礼上抱着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记得听说她的死讯。都在这儿。”

“谁也不会拥有别人的记忆,”克劳德想安慰雅列,“脑袋不是这么工作的。”

雅列苦笑道:“但确实可以,我确实有。我跟你说过了。我出生是为了承载另一个人的意识。他们以为不会成功,结果却成功了。现在他的记忆成了我的记忆。他的人生成了我的人生。他的女儿——”

雅列停了下来,无以为继。克劳德在雅列身边跪下,搂住他的肩膀,让他哀悼死者。

“不公平,”克劳德最后说,“要你悼念这个孩子,这不公平。”

雅列轻声一笑,淡然答道:“要公平?找错宇宙了。”

“这倒是的。”克劳德赞同道。

“我想悼念她,”雅列说,“我对她有感觉。我能感觉到我对她的爱——他对她的爱。我想记住她,尽管这意味着我必须悼念她。记住她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你说呢?”

“不,”克劳德说,“应该不是。”

“谢谢,”雅列说,“谢谢你陪我来,谢谢你帮助我。”

“朋友嘛,就该这样。”克劳德说。

“狄拉克。”简·萨根说。她站在两人背后,“你被重新激活了。”

啪的一下,雅列感觉到他重新融入集体,感觉到简·萨根的知觉涌向他,感觉到稍微有点反感,但大部分意识因为返回更大的自我存在体而欢欣鼓舞。雅列在脑海深处明白,融合不仅是为了共享信息和建立更高层次的意识,更是为了控制,为了把个人与集体绑在一起。特种部队士兵很少退伍的原因在于,退伍意味着失去融合,失去融合意味着孤独。

特种部队士兵几乎从不单独存在,哪怕身体独处的时候也一样。

“狄拉克。”萨根又说。

“用正常方式说话,”雅列说着站起身,但没有去看萨根,“你这样很没礼貌。”

萨根犹豫了极短的一瞬间,然后说:“好吧。狄拉克二等兵,该走了。我们必须返回凤凰星空间站。”

“为什么?”雅列说。

“我不能在他面前说,”萨根指的是克劳德,“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中尉。”

“没关系,”克劳德说。

“跟我说清楚,”雅列说,“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我向你下令。”萨根说。

“拿你的命令堵屁眼去吧,”雅列说,“我忽然烦透了做特种部队的一份子,烦透了被人推来推去。你要么告诉我去哪儿和为什么,要么我就留在这儿不走了。”

萨根长叹一口气,转向克劳德:“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顶着脑门毙。”

“大姐,”克劳德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三小时前,奥宾人摧毁了红鹰号,”萨根说,“红鹰号在被完全摧毁前发射了跃迁无人机。过去两天内,我们还损失了另外两艘飞船——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认为奥宾人想对红鹰号重施故伎,但不知为何失败了。我们运气不错,虽说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走运。除了这三艘,特种部队上个月还失踪了四艘飞船,显然奥宾人专拣特种部队下手。”

“为什么?”雅列问。

“不知道,”萨根说,“但斯奇拉德将军决定我们不能坐看船只遭受袭击了。狄拉克,我们要去抓布廷。十二个小时内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