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15年阿戈讷之战

夏洛特山谷的战斗

圣诞节将至我才出院,然而伤口尚未痊愈,走起路来十分困难。我受够了在猎兵营服役的日子,所以又回到了部队。

1915年1月中旬,我在阿戈讷西部找到了我的部队。从比纳尔维尔到部队团指挥所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弹洞深坑,阿戈讷森林形势险峻可见一斑。我授命接管群龙无首的第9连。团指挥所外面有条树干铺成的小径向前延伸了约半英里。偶尔会有步枪子弹从林中飞出,有时,还会有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我时不时得卧倒在满是黏土的交通壕中。最后到达连部时,军服上的军功章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接管了二百来个胡子拉碴的士兵和一条长440码的防线。法军“接待委员会”用一连串密集的炮弹欢迎我的加入。我们的阵地是一排用胸墙加固的连续战壕。几条交通壕与后方相连,不过没有铁丝网,阵地前方无法设置任何障碍。总而言之,我们的阵地布置得十分简陋,地表水还影响了战壕的深度,有些地方只有3英尺深,甚至更浅。容纳8至10个士兵的掩体也同样很浅,掩体顶板凸出,无疑是上好的靶子。顶板不过是几层细原木,最多也不过挡挡炮弹碎片而已。在我接管连队的第一个小时里,就有一颗炮弹击中了其中一个掩体,重伤了9名士兵。我随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无论何时,只要炮兵向我方开火,士兵必须从掩体中撤离,在战壕里寻找适当的掩护。我同时下令,加固掩体顶板,使其至少能够抵御野战炮火的攻击。这一工作在天黑时开始。我还发现,阵地附近的几棵大橡树是个隐患。一旦它们被击中,弹片会直接反弹到我们的战壕。所以,我下令把树砍倒了。

几道命令布置下去之后,我很快找到了曾经的自己。对于一个23岁的军官来说,还有什么比指挥连队更好的工作呢?要赢得士兵的信任,指挥官需要具备很多素质。他必须谨小慎微、照顾好自己的部下、跟他们同甘共苦,除此之外,还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一旦取得士兵的信任,他们便会死心塌地追随长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们每天的工作都十分繁重,物资匮乏,连木板、钉子、夹板、铁丝网、防水纸,甚至各种工具都没有。我和手下的排长挤在只有4.5英尺高的连部,陈设简陋,除了用一张桌子和一根绳子缠绕而成的榉木床外别无他物。墙壁是光秃秃的泥土,成股的水不时从墙壁流出。两层橡树树干混着一层泥土搭成的屋顶,赶上下雨的日子,雨水便会渗漏下来。为了不被水冲走,我们每隔4个小时就得往外舀水。我们只在晚上生火,而这潮湿的冬季,每时每刻都十分寒冷。

灌木丛十分茂密,我们很难观察到敌人的情况。法国人的情况则比我们好得多。他们的后勤仓库供给充足,不需要就地砍树取材。他们所处位置的树木格外密集,而我军弹药不足,很少会向他们进行干扰性射击。敌人所处位置在山谷另一侧,离我们大概300码的距离。为了扰乱我们的行动,他们频繁使用轻武器向我们射击。这令我们十分恼火,但炮击更叫人头疼,因为炮弹从发射到爆炸的间隔很短。为了不被弹片所伤,无论谁在开阔地上,只要遭到袭击,都必须立刻趴在地上。

1915年1月底,雨雪交替着下个不停。从1月23日到26日,连队撤到距前线150英尺的阵地进行休整。然而那里的情况更糟,敌人的炮火叫我们苦不堪言,我们每天的损失与在前线阵地并无二致。在那里,连队的任务就是做好后勤工作:搬运材料、修建掩体、修缮交通壕、用树干铺路。再次接到上前线的命令时,大家都高兴坏了。我们士气高昂,上到军官,下到普通士兵,不畏任何艰难险阻,只为保家卫国,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1月27日,两名士兵随我从阵地左侧出发,沿着通向敌军的交通壕去执行侦察任务。1914年12月31日的交战中,我们占领了法军阵地。此时,部队正驻扎在法军的这个旧阵地上。我们搬开障碍物进入战壕,一路谨慎前行。大约走了40码的距离,我们碰到了一些阵亡的法军士兵。他们极有可能在开战之初就不幸阵亡了,双方一直在交火,一直没人给他们收尸。战壕左侧有个小小的坟冢。离我们几百码远的战壕末端有一个废弃的医疗站。医疗站嵌在双方前线之间的最低处,能够容纳20个士兵,不但工事挖掘得好,防护也很到位。敌人像往常一样,不时向我方阵地射击,骚扰我们,可是一路走来,我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发现。听声音,敌人的炮火是从距离这里大约500英尺的山谷那头发射过来的。我决定把这个医疗站变成我们的战略要点,改建工作从当天下午随即展开。站在这里,我们甚至能够听到山谷那头法军说话的声音。再让侦察兵向前去打探情报并非明智之举,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穿行极易被发现,说不定还没来得及获得任何重要的情报反而先把命给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