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5/6页)

武伯英吸了一大口,合着烟雾吐字:“调查宣案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一些,却都不全。我不说细的,前面说过一些,将来工作中还会再说。现在说说大形势,可以肯定,绑架宣侠父的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自己人,都在嫁祸于人,准备渔翁得利。小的嫁祸刘主任、徐科长,大的嫁祸蒋总裁,近的嫁祸蒋主任、胡司令,远的嫁祸戴局长、徐局长,用心十分险恶。但是这几日,国共双方受查者,都不认为是在替他们解绳套,反倒认为我们别有用心。”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脸带忍辱负重。

武伯英又吸了口烟:“刚才,我给葛主任汇报过,他也同意我的看法。你们四个不在这两天,我又接触了一些上层人物。看来宣案,从上层着手,没有意义。都是老江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怪我急功近利,想快速破案,有些眼高手低。一开始,我们去查八办,是有一点政治偏见,但也是必要的开始环节。并不是一无所获,有了一条线索,你们不知道,就是宣侠父失踪之前去过蒋公馆。”

众人眼眉一紧,想不到这么快就钓到了大鱼。

“你们四个,搞侦察出身,也知道现场的重要。宣案现场尚不能确定,前面眼高手低,现在就要心细手密。只能用假设来还原,不假设蒋主任是始作俑者,但是可以假设宣侠父从蒋公馆出来,骑着他的自行车,要回租住的地方平民坊五号。”武伯英说着来到墙边的市区地图前,用红蓝铅笔从蒋公馆到平民坊五号院,画了一条蓝色折线。“骑自行车都选近路,这是最近的回家路线。沿着崇廉路向西走,这一段路不可能下手,离蒋公馆太近,路灯亮,门口的警卫能看到。走到这个十字,朝南拐上北新街,旁边就是八办,也不可能下手,警卫和监视的人,都能看到。朝西拐上崇礼路,新城大院后门口有站岗的,也不可能下手。”

众人凑了过来,反复看标注路线。

武伯英用红色笔头把折线最后一段加粗:“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从崇礼路拐进平民巷。崇礼路是交通要道,车多人杂,还有巡逻队,只有等人进了平民巷北口,才好下手。这个假设最有可能成立,那么绑架案,就在这个短小狭窄的街巷发生。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绑架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也有可能,用无声手枪直接打死,然后移尸他处。就算这样,也会有蛛丝马迹,不是实施者没留下,而是我们没有找。”

众人纷纷点头,都把眼睛投向平民巷。

武伯英用蓝色笔头把平民坊一带圈起来:“平民坊是宣侠父住的地方,查完八办,第二个重点就是这里。虽然有四个出入口,但是有那个假设前提,就先把宣侠父回家的路线,定在平民巷北口。有一点你们必须清楚,这次任务是戴局长和徐局长的双重密令,是蒋总裁的特别指示,一定要查清,可以彻查任何人。我们现在是为总裁办差,后台比谁都硬,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有什么看法就谈出来。骡子,如果让你来搞宣侠父,在平民巷内收拾他,最佳地点是哪里?”

众人一听为总裁办事,个个都神圣了起来,为总裁就是为国家。罗子春略一迟疑:“我觉得,应该是刚拐过弯去。”

众人也随声附和,纷纷表示同意。武伯英把烟头摁灭在平民巷拐弯处,狰狞着嘴角:“不管在哪里搞,我们都要把平民坊,掘地三尺。”

蒋宝珍上午过得特不痛快,预示着全天都不会顺当。这些年来挑挑拣拣,好不容易遇见个顺眼的,还没胆量。她上楼到了叔父办公室,刚埋怨发泄几句,就遭了训斥,更不痛快。

蒋鼎文语气不悦:“去武伯英那边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也够给我丢人的。还把头发烫了一下,干什么,女为悦己者容?”

蒋宝珍的肺都气炸了,知道叔父留口德,伸手将头发扒拉了一下。“我这就去洗了,知道谁告诉你的。除了徐亦觉那狗东西告密,还有谁?我刚才经过办公室门口,就见他在里面怪笑!”

蒋鼎文心中很疼侄女,觉得有些过分,口气里带了些歉意劝慰:“徐亦觉是为我好,我是为你好。古话说,男人多薄情,女人多痴情。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也不用我给你再多讲,这两句把我的意思都表达了。”

蒋宝珍听言沉默了片刻,觉着那日叔父叫自己陪餐,似有撮合之意,今天奇怪又突然荡然无存。她我行我素惯了,从怦然心动到情意绵绵快,到恩断义绝也快,以至于生出对武伯英的恨意。“我也听说了,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到你身上了。”

蒋鼎文心中一惊:“谁说的,什么火?”

“不知道具体,只知道他正和你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