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6/8页)

武伯英难看一笑,自谦道:“你派来的刘天章,才是百人敌,千里马,我不是。”

张向东插嘴道:“刘天章,小角色,在中统局里根本挂不上号。”

武伯英嘴角带着一点冷笑,听他夸夸其谈的评价,多了些不屑。

葛寿芝哑然一笑:“前年我从培训基地出来做事,虽然在一处挂单,实际是全局共用的。老家伙,算是智囊,三个处有什么大事,总要拉上我。这次一、二处扩局,党系、嫡系彻底分家,老头子让我选,我还是选了徐老板。为此戴老板还很不高兴,说中统没干头。但我这个人,还是爱认老关系。中统几个老家伙,死的死、走的走,基本就剩下我了。徐局长也老了,我不能因为军统势头猛,就临阵倒戈,会伤人心的。”

张向东插嘴道:“葛主任现在是幕僚长,在下是政治科长。”

葛寿芝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军统局有个主任秘书郑介民,徐局长就给我安了个幕僚长,我也是勉为其难。”

武伯英又给他续上茶,然后把自己的也喝完了,葛寿芝在联合会报时节于自己有恩,正是他的从上支持,才斗倒了胡汉良爬上党调处长的位子。那几个月犹如昙花一现,虽然短暂却美丽异常,紧接着就被西安事变摧毁了,但只有自己知道,引发西安事变的正是自己。“那么你到西安来的大事,也是中统的?”

“不是,军委的,老头子布置的。”葛寿芝的老毛病就是喜欢炫耀,原来在特工总部培训基地当主任,手下都是受训学员,他的性格不成缺点,反倒在学员中树立了高大的校长形象。学校圈子特殊,学员之间除了成绩优劣,没有实际利益的争夺,而且他是最高头子,炫耀、孤傲、显摆这些毛病,不成其害。后来进入特工总部,接着负责联合会报,现在又进入中统局,这个缺点就异常明显,以至于成了残缺。

“不管中统军统,我都不感兴趣了。现在已经成了这样,病身子,闲脑子。看书看到天亮,喝茶喝到天黑,心愿也就足了。”

葛寿芝吹了一下嘴唇,打断他的话。“你也别把自己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都知道八办的地道,还知道警局修路,真神了。未卜先知算来的,腾云驾雾看见的?”

王立进来报告戒严解除时,张向东正眉飞色舞,沉迷于对武伯英的恭维。他背对雅间房门,回头看了看王立:“小伙子,你光听你干大收拾日本人的事了吧,你不知道他原来,把军统和共党,都收拾得不轻。”

王立不知话意所指,没有回应,关上房门。

张向东扭回头,说起来停不下:“当时您要不被刘鼎下毒,如果把张杨兵变的情报送到领袖那里,那可真就改变历史走向了,就可不是现在这样了。一处、二处扩建成局,丁默邨的三处,就凭空没了。虽说有各种原因,但说到底还是领袖不愿再用他。当时只要您把情报早一个小时送给领袖,谁敢说如今在军统、中统之外,不会再出个第三统呢?也许我现在,就该尊称您武局长了。”

葛寿芝眼神制止不了他,只好作罢。武伯英脸掂得很平,没有悲喜。

“咱们中统同仁现在谈起您,都佩服得紧。说起您当时的丰功伟业,还神往不已。不过卑职一直奇怪,怎么说起您,用了那么不好的绰号——橡皮人。今天有幸见了您,才知道您为党国不惜性命,中了敌人毒药,真成了橡皮人。”

貌似糟蹋的夸赞,是恭维的最高境界,不等葛寿芝和武伯英微笑,王立先发作了。他没拐过弯子,只觉得张向东侮辱干大,左手一把抓住他后脑头发,狠狠朝桌上磕去。张向东毫无防备,脑袋砸向桌面,把茶杯茶壶磕了出去,茶水洒了一桌。王立屈臂欺身,左半边身子死死压住了他的头,右手从裤兜迅速掏出个物事架在他的左颈大动脉上。事发太快,等葛、武反应过来,张向东的脸在茶水里滑蹭,却不敢抬起,也不敢说话。

“你干啥?放手!”武伯英赶紧过去掰王立的手,凶器原来是那个耀瓷碗底,锋利的一面犹如刀刃,已经压进了张向东的颈部皮肤,只一划鲜血就会喷薄而出。葛寿芝见状只顾惊讶,却说不出话来。

武伯英的手都掰白了,终于夺下王立手中瓷片,将他狠劲拉开,一把甩得撞在墙上。张向东连忙捂着脖子爬起来,惊恐地睁圆眼睛张大嘴巴,退到另一面墙边,魂飞魄散。赶紧放手看掌心,没有血迹,带着哭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葛寿芝皱眉咧嘴,看看武伯英,看看王立,看看张向东,满脸不相信。

“你干啥?!”武伯英张手打了王立一个耳光,才把充满野性的干儿子驯服,靠墙站着低头不语。他是文人,不会真正粗暴对人,有时使用暴力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做出最大努力,打了这一耳光,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