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回来了!”(第7/55页)

范尼尼小姐可是头一次披嫁衣,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丈夫,不管他是惠特尼少尉还是惠特尼上校。

惠特尼搂着范尼尼的腰。范尼尼偎在他肩上,轻声说:“查尔斯,你都不知道我多么爱你。”

惠特尼彻底回到现实生活中。新娘、教堂、市长、傧相,给了他和平生活的质感。所有这一切,都是属于美的,属于爱的,属于善的。他们象一幅宁静的风景画,一片活泼飞舞的落叶,一只跳跃的松鼠,一只嘶嘶叫的咖啡壶,给了陆战队上校温暖与和谐,音乐感和诗意。如果战争此时此刻结束,他就立刻退役,与范尼尼,与戴维,与一亿多美国国民,开始一种新的生活。用他们无穷尽的创造力和进取精神,象大火一样烧红人类的天际。战争给了生活巨大的反差和衬托,战争是和平的溴化银,它可以冲洗出生活的基片,让人们去热爱它,尊重它,珍惜它。

生活呀!你多么美好!

然而,此时此刻,当载着新娘和新郎的四轮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时,几十亿人还在用他们的全部身心和热血投入残酷的杀戮之中。

胜利的结局象熹微的晨光出现在地平线上。

然而——

战争尚未结束。

一个陆战队军官,要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踏上充满敌意的滩头,命运将给他带来什么,是不难测知的。

这一切,又都将留给坐在他身边的、充满了梦幻般憧憬的范尼尼。

他几乎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战争和军人,在哪一个世纪中,才能不是死亡而是幸福的同义语呢!

2

“纳西维尔”号重巡洋舰驶离了荷兰地亚港。它走着Z字形的反潜航线,目标对准真方位315度,那就是一五二一年三月十六日,伟大的西班牙航海家费迪南德·麦哲伦横渡太平洋以后遇到的第一片广袤的土地。西班牙人在一五六○年征服了它,管它叫做菲律宾。

“纳西维尔”号汇合在一支太平洋上空前庞大的远征船队里。它们从荷兰地亚和马努斯岛汇集起来,光水手和海军就有五万人。千舟跨海,无数锋锐的舰艏劈开白浪,场面宏大,蔚为壮观。在“纳西维尔”号的舰桥上站着一位高大的老人。他双手反握在背后,嘴里叼着一只玉米芯烟斗,鼻梁上架了一副太阳镜。一九四二年三月十四日,他从菲律宾的千岛之中被赶出来,九死一生,落魄逃亡到澳洲。当时,日本帝国凶焰万丈,一轮旭日有如中天,反攻的前景非常暗淡。然而,他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努力、挫折、奋斗、沮丧,博战,牺牲。近千个日夜过去了,他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他的心脏也渐渐负担不了繁重的工作了,他的大脑经常由于操劳过度而发昏,使他有时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然而,重新回到菲律宾的信念是坚不可摧的,他一生的荣辱、兴衰,伟大与卑微、辉煌与暗淡都融合在这个目标里了。他生命的价值就在于重返菲律宾,重返马尼拉。为此,他不得不保卫莫尔兹比港,争夺所罗门群岛,挺进一千五百英里从新几内亚的鸟尾打到鸟头,并且在另一条战线上同海军和总统周旋。现在,一切都完成了。赫尔克利斯完成了所有分配给他的难以置信的工作,阿尔戈的英雄们克服了千难万险就要拿到了金羊毛。“纳西维尔”号航程的终点站就是菲律宾的土地,它叫做莱特岛。随着螺旋桨推进器的每一下转动,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就一英尺一英尺地接近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在麦克阿瑟将军赌命打回菲律宾的同时,日寇铁蹄下的菲律宾人民,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除了中国以外,菲律宾是日本占领区反抗最激烈的国家之一。早在奎松总统从巴丹乘潜艇流亡之前,菲律宾政府就布置了大规模的地下抵抗运动。各种政治和宗教信仰的人——天主教徒和回教徒、华人和马来人、中产阶级和农民、共产党人和长年与美国合作的人,渔民和圣托马斯大学的教授,都在抗日的旗帜下,用各种形式、各种手段进行了抗日斗争,许许多多的菲律宾人为抗日流了血。到美军大举反攻前夕,一千八百万菲律宾人中有二十万人直接间接地打击着日本占领军。尽管日本南方军司令部在菲律宾派驻了四十万部队,数量仅次于驻中国的侵略军,然而,日军仅仅占领了几十个较大的海岛上的大居民点,广大的山区和森林都在游击队的控制下。这些游击队大多数在各个海岛上各自为战,也有些受到麦克阿瑟指挥。他派出潜艇给游击队送去军官、武器和电台,接到游击队报来的各种日军情报。他自认为控制着相当于法国地下抵抗运动的庞大情报网,随着日本帝国败势越来越明显,游击队发来的情报越来越多,使麦克阿瑟了解到日军每一个小队的调动和每一门九二式步兵炮的设置。光有记录的电文,他在荷兰地亚的司令部中每月就收到四千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