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5/25页)

一位当时去探访克鲁曼修柏的人士描述说:“外交部共计500人撤退到克鲁曼修柏……所有宿舍及旅馆设施都极简陋……舒伦堡(伯爵)……住宅设备亦极简陋,每周必须到蜜丝·瓦西里奇科夫的住处去洗一次澡。由于该地所有仆役皆为捷克人,锯木厂内的工人则全是塞尔维亚人及巴多格里奥的意大利人,克鲁曼修柏因此成为间谍的天堂。以该地作为紧急总部其实并不适合,不仅因为该区自空中鸟瞰可一览无遗,因此容易遭受空袭,而且苏军进占亦极方便,就地形来说,相当危险。”(汉斯·格奥尔格·冯·施图德尼茨)

由于我并未指名想跟谁合住一间房,所以被分派与一位K博士同住。她人很好,但我跟她一点都不契合。我发现她总是神情落寞地瞪着一大间没有暖气、外面有个阳台的房间。室内光线极差,没有床头灯可供夜间阅读,更糟的是,上级居然通知我们说因为这间房面积大,可能还得再容纳一个人。果真如此,那我一定闹革命,接受伯爵的提议,搬去他的木屋住。此外,克莉丝塔小屋其实挺好。我们部门总共有11个人,七位女性,四位男性,组长是W先生,在柏林的时候,大家都很讨厌他,不过一来这里,他摇身一变,表现得像大家的好父亲,语气和善,鼓励大家发挥“团队精神”。甚至连晚餐都挺丰盛的,吃完后大家回房休息。我决定做一个难相处的室友,这么一来,就算我必须离开,她也不会想念我。第一步先坚持打开所有的窗户;K博士也不甘示弱,整晚打鼾。醒来时,我们俩都冻得全身发紫。

1月18日,星期二

早餐后,我们下山去察看临时办公室——设在离车站不远、一间名叫“塔奈霍夫”的客栈里。雪地很滑,因为新降的雪立刻被大家的雪橇压平。

我突然有个机会可以选择搬家。曾经跟父亲学俄文的一位学生珍妮特·S太太不仅在此地工作,同时还拥有一栋房子,她愿意收容我。贝兹先生认为这比搬去跟舒伦堡伯爵住好些;虽然他没有明讲,但“舆论”显然不苟同“贵族沆瀣一气”。无论如何,我反正决定明天搬家。

1月19日,星期三

外交部已接管附近所有小客栈,塔奈霍夫将作为办公室之一。大家集合之后,布特纳本来想发表演说,但半途作罢,因为客栈里挤满东倒西歪、猛灌啤酒的士兵,他们无意离开,都充满兴味地听我们讲话。

当地居民似乎并不欢迎我们的来到,因为害怕克鲁曼修柏从此变成轰炸目标,而且旅游业也将大受打击。

下午我把行李捆在雪橇上,拖去珍妮特·S位于一片树林中的小木屋里。然后和舒伦堡一起去蒂佩尔斯基希夫妇家,他们是伯爵以前在莫斯科的老部下,之后大家一起搭火车去最近的小城看一出戏。演得很好,演员全来自莱因兰一家著名的戏院,遭轰炸后撤退来这里。

1月21日,星期五

玛丹娜·布卢姆和我决定利用闲暇时间认真学滑雪及演奏手风琴。我们俩都有一把手风琴。

大部分从柏林来的同事到此地都变得颇滑稽。以前总看见他们伏案埋头工作,像典型的蠹虫;一来这里却镇日穿着宽松长裤,戴着色彩鲜艳的厚手套、毛线帽,身后拖着小雪橇走来走去,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俄国北方前线的战况激烈,我替保罗·梅特涅担忧。塔蒂阿娜的来信都有点歇斯底里。

1月25日,星期二

工作步调极紊乱,我们八个人共用一个小房间。为了建立新的照片档案,上级派给我一位秘书。照片大批大批从柏林寄来,每张都需要加标题,秘书负责大部分加标题的工作,我则负责选照片及建档。因为我准她回家打字,她很喜欢我。其实这样大家都多一点空间。

今晚和舒伦堡伯爵(这里的人都称呼他“大使”,虽然这儿的大使有好几位)一起晚餐,吃到一半,他漫不经心地宣布说海因里希·维特根斯坦已经阵亡了。我整个人僵住,他很惊讶地看我一眼,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们是很熟的朋友。几天前我还在柏林的时候,海因里希才打电话到办公室来;他刚去希特勒的司令部,“全能之神”亲手为他的骑士十字勋章加配橡叶。他在电话里说:“我刚去看我们的达令。”然后补充说他很惊讶,因为在晋见之前,居然没人来取走他的手枪(现在这项预防措施已变成常规),所以他本来有机会当场“把他干掉”!他愈说愈起劲,我不得不提醒他,这样的话题最好拣别处说。稍后我们约了见面,他开始计划下一次再碰上和希特勒握手的机会,将引爆炸弹和元首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可怜的男孩,那时他一定没想到自己只有几天日子可活!他看起来如此羸弱,总是让我替他担心。自从他变成德国战绩最辉煌的夜间战斗机飞行员后,便不断出任务,显然体力透支。他常提到被迫杀人令他感到痛苦不堪,因此只要情况许可,总是设法射中敌机某个部位,让对方组员有机会弹出机舱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