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走向破产(第6/7页)

父母影响了小威廉的性格。维多利亚公主(维多利亚女王的大女儿)与普鲁士皇储腓特烈王子是一对有魅力、聪明、有美好愿望的夫妻,他俩相互恩爱,也疼爱自己的孩子。虽然拥有如此多的优势,但他俩的生活与事业却充满了悲剧。维多利亚公主的小名叫维姬,她意志坚强,有主见,由父母亲手抚养,父亲艾伯特亲王给予她许多特别的关爱,她非常崇拜父亲。艾伯特亲王出生于一个德意志王室贵族家庭,他认为英国的文化和政治制度是人类成就的顶峰。当十几岁的维姬去做腓特烈的新娘时,她为自己制订了一个行动计划:用英国做榜样去启蒙德国,改变落后的德国及其封建的政治制度。她毫不掩饰对自己新家的蔑视,这使得不仅容克贵族不信任她,就连她的德国表兄们也不信任她。

腓特烈王子是个悲剧人物,尽管他在普鲁士击败奥地利和法国的战争中发挥突出作用,但他竟成为大男子主义盛行的柏林官僚界蔑视的对象,原因是他不仅接受妻子的所有意见和愿望,也允许妻子发挥全面的支配作用。他的父亲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对他失去了信心,首相俾斯麦也对他失去了信心,俾斯麦把他看作他妻子危险思想的工具。这对夫妻的第一个儿子威廉,从少年就被迫沿着两个方向发展。他的母亲拼命让他成为另一个艾伯特亲王,一个拥有德国血统的英国绅士,一个进步的自由主义改革家。但是,他周围的环境也下定决心让他成为像武士一样的普鲁士王位合格继承人,他的爷爷德意志帝国皇帝也有此愿望。霍亨索伦王室希望他能展示出正常的王室姿态,他必须痛恨一切沾染上自由主义腐败思想的东西,即使是类似于民主分权的东西也一样。

小威廉的困难处境,因他的身体残疾而变得难上加难。他出生时因可怕的臀位分娩而险些丧命,左肩的肌肉、腱、神经几乎败坏。手和手臂瘫痪了,上体和脖子受到严重影响,这使得他幼年时几乎不能正常走路,头也不能长时间直立。他一辈子都不能自己穿衣服,或自己切割食物。很有可能他因出生时缺氧而遭受微弱程度的脑损伤,但这个说法难以获得证明。

霍亨索伦家族和王室非常担忧小威廉的畸形。畸形对他母亲来说是噩梦。公主为生产出这样一个有缺陷的王位继承人而烦恼。她生小威廉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生孩子给她带来无法掩饰的恐惧。在给远在英格兰的母亲写信时,她写道:“如果这孩子没有畸形,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也许是无意,但她确实在小威廉的体内植入他不应该承担的罪状。霍亨索伦家族的核心小圈子印证了这个说法。小威廉的一位伟大的叔叔严厉地说:“只有一只胳膊的人不应该是普鲁士国王。”

小威廉的母亲拼命想把他培养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接受了几年的治疗,这些治疗的用意是好的,但几乎与折磨没有区别。他那松弛的左臂经常要与一只刚被杀死的野兔子的尸体绑在一起,以便能吸收野兔子的温暖之气。为了刺激肌肉生长,他需要接受电击。他每天要被绑在柱子上使头部直立一小时,以便能克服变得僵硬的肌肉和腱。最终,他脖子上的腱被切割下来,借以修正畸形的姿态和脸部表情。

小威廉不能骑马,这是霍亨索伦王朝的继承人难以想象的缺陷。所以,他被迫骑马,摔下来,再骑,再摔,他即使哭泣也无济于事。经历了几周的苦恼和羞辱后,他终于成了一名技巧高、自信心强的骑手,他在整个统治时期都维持这样的骑术。对一个小男孩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没有人表扬他。他的早期教育都被置于铁一般的纪律之下:他的教育被委托给督促人海泽·欣茨佩特(Herr Hinzpeter),此人待人冷淡、疏远,他非常喜欢斯巴达人的强化训练方法,而且相信赞扬声只能使人堕落。所以,小威廉渴望受到赞扬,希望听到别人说他符合标准,但他一直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表扬。然而,他在渴望赞扬之中养成了另一种掩饰自卑的习惯,当有别人不赞扬他时,他或者装作有自信的样子,或者用愤怒反击。

弗洛伊德学派的人会争辩说小威廉肯定要反抗他的母亲,反抗母亲的焦虑,反抗母亲想把他塑造成她父亲的努力,因为他需要获得建立自己身份的机会(她总是对他的学习成绩不满)。毫无疑问,他反抗母亲了。当他逐渐长大成人,他与父母分裂了,走向一条令父母吃惊的道路:他朝着自己的爷爷德意志皇帝走去,朝着俾斯麦走去,朝着反动的容克贵族的价值观走去,朝着他远在英格兰的外祖母说的“可怕的普鲁士傲慢和野心”走去。当他接受一个德军精英团的委任时,他说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家。他娶了一个根本不像他母亲的德国女孩为妻,这位妻子沉闷,从来不发问,很快就为他生了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对儿子们不感兴趣,异常溺爱那个女儿。他的爷爷却越来越赞同他的举动,开始派遣他从事外交任务,这些外交任务本应该是给予他父亲的,他的父亲因此而感到冤屈,家庭分裂为两个不同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