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决定命运的奇异插曲:勃洛姆堡、弗立契、牛赖特和沙赫特的倒霉

希特勒在十一月五日说明要使用武装力量对付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即使德国因此而卷入对英法的战争也在所不顾,这项决定使他的外交部长冯·牛赖特男爵感到极大的震惊。牛赖特虽然是个随遇而安、自得其乐和道义观念薄弱的人,也因此而发作了几次心脏病。

他后来告诉纽伦堡法庭说,「希特勒的话,使我极度心慌意乱,因为它使我一贯所推行的整个外交政策变成一场空」。在这种心情下,他不顾心脏病发作,在两天后去找冯·弗立契将军和参谋总长贝克将军,跟他们商量能想些什么办法来「使希特勒改变主意」。据事后把希特勒的谈话告诉贝克的霍斯巴赫上校说,希特勒的这番话也使贝克「大为震惊」。于是他们三人商定,由弗立契在下一次会见元首时再向他规谏,向他指出他的计划所以是不得策的军事上原因,牛赖特则接着再度向希特勒着重指出政治上的危险性。至于贝克,他立即用书面写下了一份把希特勒的计划指责得体无完肤的批评,但是,显然没有把这篇批评给任何人看。这是这位可敬的将军的意志和性格上的一个致命缺陷的第一个迹象。他起先曾欢迎纳粹主义的得势,而到未了终于在一次要想摧毁它而没有成功的努力中牺牲掉性命。

冯·弗立契将军在十一月九日会见了希特勒。他们这次谈话没有记录,不过可以设想这位陆军总司令重新申述了他反对希特勒计划的军事上的理由,但是毫不生效。不论是将军们还是外交部长的反对意见,元首都是不能容忍的。他拒绝接见牛赖特而径自前往伯希特斯加登的山庄去作长时间的休息了。直到一月中旬,发过心脏病的牛赖特才设法见到了希特勒。

(牛赖特后来在纽伦堡作证说)那一次我力图向他表明,他的政策会引起世界大战,我不愿同它发生关系——我促请他注意引起战争的危险和将军们的严重警告——我表明了我的一切理由而他却仍然坚持他的意见,于是我告诉他,他只能另找一个外交部长了——

牛赖特当时不知道,这却正是希特勒已决定要做的。再过两星期就是希特勒执政五周年纪念日了,他打算不仅在外交部,还要在军队中间进行一番清理来纪念这个日子。外交部和陆军是他暗地里所不信任的上层阶级的两个「反动」堡垒,他觉得它们从来没有完全服从过他,也不真正懂得他的目标,而且,如像勃洛姆堡、弗立契和牛赖特在十一月五日晚上所表现的,它们还妨碍他实现他的野心。特别是后面这两个人,或许甚至还有随和的勃洛姆堡(希特勒靠他帮忙不小),以后也将不得不继举世无双的沙赫特博士而退隐。因为这个颇有花招的金融家,早期对纳粹主义很热心的人和希特勒的支持者,这时已经倒霉了。

我们上面已经谈到过,沙赫特曾为希特勒的迅速重整军备殚精竭虑地发挥了他的奇才。作为战争经济全权代表和经济部长,他曾创造出许多异想天开的花招,包括使用印钞机,来为新的陆海空军筹措经费和支付军备费用。但是这有一个限度,超过了这个限度,国家就难免要破产。到一九三六年,他认为德国已接近这个限度了。他向希特勒、戈林和勃洛姆堡提出了警告,但是没有效果,虽然后面这位战争部长一度附和过他。随着戈林在一九三六年九月被任命为四年计划全权代表,这个德国空军首脑事实上已成为德国的经济独裁者了。四年计划是一个勉强要使德国在四年后自给自足的计划,沙赫特认为这个目标是不可能实现的。像沙赫特这样一个虚荣而野心勃勃的人,又那么瞧不起戈林在经济学上的无知,这就使得他自己的地位无法维持下去。在这两个刚愎自用的人发生了几个月的猛烈争论后,沙赫特要求元首干脆把经济政策的指导权完全部交给他的对手,让他辞去内阁中的职务。另外使他感到格外沮丧的是德国许多重要工商业家的态度,如他后来所说,他们当时都「争先恐后拥向戈林的接待室,以期获得定单,而我却仍旧在竭力使人能听从理智的声音」。

在一九三七年纳粹德国的疯狂气氛中,要使人听从理智的声音是不可能做到的,沙赫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夏天,他又同戈林发生了争论,他指斥戈林「你的外汇政策,你的生产政策和你的财政政策」是靠不住的,之后就在八月间到了上萨尔斯堡向希特勒正式提出辞职。鉴于沙赫特离职几乎肯定会在国内外部引起不利的反应,所以元首不愿接受他的辞呈。但是这位意气沮丧的部长态度非常坚决,希特勒终于只好同意在两个月后让他辞职。九月五日沙赫特请假离任,十二月八日他的辞呈正式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