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宁死不去西伯利亚(第4/5页)

5月14日。根据以往的经验得知,每次只要伤口感染,我就会发烧,所以我觉得必须设法让自己的伤口再次感染。弹片在钻入骨头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坑,脓水会从里面渗出。此刻,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着这个肉坑,我现在必须把这层新长出来的皮肤捅破。我的手里握着一枚生锈的钉子,我知道事情可能会变得很严重,但我已经绝望,我宁愿死于败血症也不想被送到西伯利亚的地狱。我强忍着疼痛,用铁钉刺穿了最近刚刚愈合的皮肤,直到鲜血渗出,为了加快感染的发生,我又把纱布绷带往伤口里捅了几厘米。

5月15日。我的计划奏效了。夜里,我的胳膊疼痛难耐,但直到下午我才出现了发烧的迹象,我的额头滚烫。我来到医疗站时觉得头晕目眩,然后便开始失去知觉。医护人员把我放在一具担架上,立即开始给我检查。我所能记得的就是他吩咐救护车驾驶员,把我送到位于贝里希霍夫的医院。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5月17日。我醒来时已是清晨,浑身是汗。我一直在做噩梦,全是关于战争以及其他一些恐怖的事情。慢慢地,我明白过来自己所在的地方—我躺在贝里希霍夫一所医院干净的病床上,病房内光线明亮,通风良好,屋内还有另外三名伤员。一位态度友善的护士带来了咖啡,她给我倒了一杯。这种咖啡像是用咖啡豆煮的,但却淡而无味,好像是被煮了许多遍。就在我试着坐起身时,这才发觉自己是多么虚弱无力,我的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从肘部一直到上臂处。

一位医生独自走了进来,他问我为何要下床。我想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为我治疗的医生之一。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思似的,他说道:“卡在你伤口里的绷带可真够长的,我不得不在你肘部的上方开了个很长的切口。抢救得很及时,再拖两个小时你就没命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但他阻止了我,目光闪烁地说道:“别说了,我看过你的证件,我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6月3日。时间过得飞快。医院里渐渐变空了,这里只剩下一些尚需继续治疗的伤员。我们的伙食有所改善,但再也没有烟草供应了。有些病人能够与外界接触,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能搞到些美国香烟的烟蒂—这是那些为美国人干活的德国人从烟缸里弄来的!

我用自己的勋章跟美国人做了交易,每次一枚,跟他们换“好彩”、“骆驼”或是“切斯特菲尔德”香烟。这些美国兵,不管是黑人还是白人,都对德国勋章情有独钟,等他们回到家里,也许能大肆吹嘘一番。他们甚至会跑到医院里来找我们,相互竞价,用整条的香烟换取我们的勋章。这些勋章对我有什么用呢?尽管有些人对它趋之若鹜,但它们从来就没有太多的意义,我曾说过其中的原因。而现在,由于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这些勋章的价值仅仅是制作它们的金属材料罢了。重要的是,我用它们换到了好几条美国烟,帮我这个老烟枪度过了一段困难时期。

6月6日。令人不快的事情总是会突然到来。今天就是如此。刚吃完早饭我便获知,自己马上就要出院,中午前后将由卡车把我送往一座战俘营。尽管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我的胳膊还是动不了,我不得不用悬带将胳膊吊上。我们坐在一辆敞篷卡车上,半个小时后到达了一座战俘营。

所谓的战俘营只不过是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而已,空地上多多少少长着些草,铁丝网外,一些美军士兵来回巡逻。这些美军看守不时会将吸了一半的烟蒂弹进铁丝网内,那些愁眉苦脸的德军士兵马上冲过去,捡起烟蒂猛吸起来,然后又传给其他同伴轮流吸上一口,见此情形,那些美国兵咯咯地笑了起来。许多德军士兵等在铁丝网旁,期盼着能得到一个烟蒂。有时候,为了取乐,美军看守会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吸上几口,然后故意丢在地上,再用脚把它碾碎。这可真让人心痛不已!

6月11日。每天都有一小批俘虏获得释放,条件是他们的家位于美占区,或者能提供他们的家人在美占区的住址。后一种情况是特别添加的,专门针对那些士兵证上写明了家庭住址位于苏占区的士兵。由于我能提供这一证明,所以今天我也获得了释放证明,于是我跟着一群获得释放的战俘从黑人卫兵身边走过,穿过大门,进入了自由地带。往前走了几米,我停了下来,转身回望被关在看上去像耕地的战俘营中那些脏兮兮、形容枯槁的俘虏。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一切是如此顺利。我本来也许会在这片铁丝网内茫然地过上很长时间,所以,我应该感谢上帝帮助我离开这个监禁地。这里不仅肮脏污秽,像白痴一样浪费时间,更糟糕的是,我还不得不忍受每一个恶劣的看守所带来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