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宁死不去西伯利亚(第3/5页)

5月5日。天亮后,万里无云,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绿色的树木和灌木丛,并在整洁的人行道上投下清晰的阴影。公园和花园里的草呈深绿色,路边的篱笆墙上鲜花盛开,散发出怡人的香气。这是个美丽的春天,也是美好的一天—特别是因为我们在今天得到消息说,马里恩巴德镇将向美军投降。因此,我们等待着美军部队在几个小时内兵不血刃地进入镇内。

我们对美国人感到好奇,所以,一听说他们已逼近镇子,我跟另一群士兵便站在医院门前的街道上等待他们的到来。一些在西线负伤的士兵告诉我,美军的装备非常好,但跟我们相比,他们太过养尊处优了。要是没有丰富的口粮供应和大批重型武器的支援,他们永远也比不上德国士兵,更别说在战斗中存活了。可这种比较有意义吗?他们是胜利者,我们很快将见到他们。

很快,我们听到了坦克履带的声响,越来越近。然后,我们看见了他们!我不明白他们的坦克上怎么会坐着那么多人,这些士兵摆出随时开火的架势。等他们稍稍靠近些,我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们看上去和俄国人很像,只是军装不同。他们跪在坦克上,手里的冲锋枪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他们的面目僵硬,有些紧张,眼中闪烁着警惕的目光—这是我非常熟悉的。从我们这群人身边经过时,他们的武器对准了我们。我能看见他们闪烁的目光,通过他们脏兮兮的面孔,我意识到他们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但我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惧。难道他们没看见我们这些士兵都扎着绷带吗?我们当中,没人想要抵抗。难道是出于对德军士兵的钦佩而导致了他们的紧张?我只希望这些小心翼翼、面色严厉的黑人和白人士兵不要突然间发作起来,进而扣动他们的扳机。我们保持着安静,一动不敢动,直到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突然,几个妇女和小姑娘手捧着鲜花出现了。冰冷的场面就此打开!

5月6日。我们的自由结束了:从今天起,所有德军士兵必须待在兵营里。仍能听见马里恩巴德附近的树林中传出交火的声响,显然,某些作战部队仍在抵抗。我们所在的医院,门前站上了哨兵,没有通行证谁也不许外出。哨兵们荷枪实弹,一言不发。在我们的病房前停着一辆吉普车,两名黑人士兵嚼着口香糖坐在那里。从明天起,医院里将检查党卫军人员以及伤愈的士兵。

5月8日。今天,我们被转送到一所庞大的军医院,这所医院有一个优雅的名字—“贝尔维尤”。昨天,美国人把许多已经康复的士兵以及武装党卫军成员带上卡车,不知道送去哪里了。结果,满满当当的医院空了出来。

5月9日。我们的食物里不再有盐,稀薄的汤喝起来淡得可怕。人们说,捷克人把盐都给没收了。我们猜测,这是对战败者的惩罚。我朝窗外望去,真不知道那些捷克士兵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此期间,战争结束的消息传来,海军元帅邓尼茨正式签署了投降书。

5月13日。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我们根本无暇细想。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和其他许多人肯定会设法逃跑。没错,一些私下的传闻说,我们将被交给俄国人,但每个人都期盼美国人会公正地对待我们—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地把他们的俘虏交给苏联红军。但今天早上,我们被召集到医院门前列队,等候转运,我们知道,我们的希望破灭了。赶往兵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些妇女和儿童,她们听说了这个消息,赶来探望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她们疯狂地朝我们挥着手,但我们当中,没人挥手回应。我们默默地坐在卡车上,面容僵硬,脸色苍白,根本无法理解我们所期盼的公平囚禁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可怕而又致命的前景。被送至俄国,无外乎意味着将被送到西伯利亚囚禁。

西伯利亚,一个可怕的字眼!像柄大锤在我的脑中敲击着。美国人能想象到“西伯利亚”意味着什么吗?他们明白这个字眼让人联想到的恐惧和绝望吗?我们这些曾与苏军打过仗的士兵,完全能想象到在西伯利亚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在兵营里,我们初次尝到了我们即将面对的未来。我们被带入房间,屋内摆放着一些木板床,每个人得到了一条毛毯。看押我们的仍是美军士兵,但随着一列货车车队驶入兵营,一些苏军士兵出现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哆嗦起来!那些面孔和军装是我一直以来为之恐惧的!我原以为自己能忘掉这一切,但现在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就算我没有在此刻亲眼看见他们,他们也将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我们排列好队伍,一名翻译走到我们面前。他要求我们当中的党卫军成员出列。只有几个人这样做了。然后他又要求只在东线打过仗的士兵出列,他警告我们老实交待,因为我们所在的部队很容易调查清楚。我一动不动,大脑紧张地转动着,试图找出办法摆脱这一切。我绝不会让自己被送至西伯利亚:我宁愿在逃跑中被打死,就像另外两名士兵那样,他们进入战俘营后试图逃跑,结果被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