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过深不见底的泥泞(第8/9页)
靠近村子时,奥托用望远镜看见村里有好多俄国人,于是,我们不得不通过一条峡谷避开这个村落。就在我们几乎要绕过村子时,枪声再次从身后和侧面响起。我们俩飞快地爬上马背,好在它们此刻已经消了火,正想驰骋一番。两匹马飞奔起来,仿佛有魔鬼在身后追赶它们那样。等我们到达了一条宽阔的泥土路,它们才放松下来,转为小步的慢跑,看上去,这条泥路被许多后撤中的德军部队使用过。
我们穿过泥泞和冻得硬邦邦的草原继续向西。频繁的大雨和刺骨的寒风把我们冻得够呛。一路上,我们给两匹马喂水喂料,可它们不仅不感谢我们,还总是发脾气。它们经常会停步不前,静静地站着,我们没有丝毫办法能哄骗它们继续前进。甚至我们用奥托冲锋枪里仅剩的几发子弹开了几枪吓唬它们,它们也不为所动。它们清楚地知道开枪的是谁—是我们,而不是敌人。我们友善地拍拍它们的头,可它们却毫不领情,甚至想咬我们。它们对我们的善意毫无反应,真是两个好斗的小坏蛋,我们估计它们以前曾受过严厉的对待。每当我狠狠地骂它时,我那匹马总是用它淡黄色的眼睛盯着我,我总觉得它在笑。
直到我们找了些旧毯子盖在它们瘦骨嶙峋的脊柱骨上后,它们才变得容易相处了些,允许我们骑着它们往前走了一段—但很快,它们再次决定停下,又玩起了停步不前的老把戏。我们完全由着这两个长着粗毛的小混蛋的性子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感激它们驮着我们走了好几天(尽管我时常会想起我那倒了大霉的屁股)。
在远离因古尔,靠近叶拉涅茨的某处,我们骑马的日子结束了。一天,我们在附近寻找可供住宿的房屋,两匹马被拴在树上,它们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由于没有绳索被暴力扯断的迹象,所以我们清楚地知道,它们被偷走了,连同盖在它们身上的毛毯,被其他士兵盗走了。
此刻是三月中旬,正是泥泞最猖獗的季节。此时,我们再次加入到后撤的德军大潮中。我们只在敌人追赶得太过靠近时才实施抵抗。上级总想把这些士气低落的士兵组成作战部队,但随着短暂的抵抗的结束,拼凑起来的部队也随即自行解散。
一天,我们到达了一个补给仓库。我们往口袋里塞满了巧克力、香烟以及其他的东西。就在我们大口吞咽着厚厚的啤酒香肠时,几发迫击炮弹在附近炸开,仓库外的一名士兵叫了起来:“俄国佬来了!”像被电打了那样,所有人都跳起身,朝着仓库外跑去。一辆汽车上的一名下士已经推来了几桶柴油和汽油,随即点燃,汽油桶在他身后喷出了火柱。苏军士兵已经出现在仓库的另一端,我们奔跑着涌向汽车,想尽快逃离。车组人员大声咒骂着,试图推开一些人,但那些人像黑色的蚊子那样,紧紧地扒住汽车,为了争抢车上的空间,一些人打了起来。
我们只能紧紧地抓住车身侧面,把自己悬挂在车上,主要是为了能快些离开泥泞的道路。车上的一名士兵呼吁着:“没地方了,同志们!松手吧,否则我们就都走不了了!”一个该死的家伙随即用靴跟猛踩我们的手指,我们的手被踩破了。不得已,我们只得放手,跌落在泥泞中。许多人的遭遇与我们一样。
奥托愤怒不已:“这些家伙简直不是人,就是些畜生!只要自己能保住性命,他们绝对会见死不救!他们居然还有脸称我们‘同志’!‘容不下更多的同志了’!‘对不起,同志’!他们就是些只顾逃跑的家伙,妈的!我真想对着他们的鼻子狠狠来上几拳!这些混蛋懂不懂什么叫做同志?知不知道存在于前线的战友情?这些词从他们的嘴里吐出,那么轻而易举,可他们根本不懂这其中真正的含义!”奥托真的是怒火万丈,骂完后,他感觉好些了。他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一样。
我们擦去身上大块的泥泞,沿着半履带车留在地上的车辙印向前走去。身后的俄国人正朝着那些躲避在房屋中的士兵开枪射击。
“又来了一辆半履带车,”奥托叫道:“我们必须搭上这辆车,否则就没办法了。”
这辆半履带车上同样挤满了士兵。我们跟着汽车奔跑着,朝司机挥着手。一位军士长伸出头来,朝司机打了个手势,半履带车以步行的速度慢慢行驶着。我们注意到,这位军士长肩章上的滚边和我们一样,也是金黄色[2]。对方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朝我和奥托伸出双手,问道:“你们是哪个连的?”
“第21装甲掷弹兵团第1连!”我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上车!我是第21团第8连的,”他回答道,随即把站在车门踏板上的一个士兵推到前挡泥板上,又把另一个士兵拉进驾驶室。我和奥托跳上踏板,握住了车门把。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在最后关头获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