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途中(第2/5页)

清晨时,我们突然听见列车前方传来了步枪的射击声。火车停了下来,发出了警报。敌人的游击队应该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他们对满载着军用物资的列车非常感兴趣。但随后一切都保持着平静。

10月23日。俄罗斯广阔无垠的疆土日复一日地从我们身边溜过。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收割过的农田,其间伫立着一些巨大的谷仓和农庄(所谓的“集体农场”)。我看见远处有一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在行走。等火车靠近后,我发现他们当中大多是妇女,被身上的包裹压得直不起腰来,而跟着他们一同行进的男人们却空着两只手。妇女们背负着重物,男人们却悠闲自在,这让汉斯•魏歇特恼火不已。负责我们车厢的那位二等兵解释道:“在俄国的这一地区,这种现象很正常。所有的女性,从孩提时便被教会了这样做,或者说是男人们告诉她们应该这样做。男人们都是游手好闲,他们决定哪些事情该做。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看见他们,他们总是空着手走在妇女们的旁边。要是在屋内,你通常会发现他们躺在粘土制成的暖炉上睡大觉。不过现在,你们只能看见老人了——所有的年轻人都去打仗了。”

这几天来,我们这位二等兵变得更加爱说话了,实际上,他是个待人亲切的小伙子。这一切开始于我们当中的某些人称他为“二等兵先生”。他责骂了他们,并告诉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在训练营了,另外,在前线,只有当某人的肩章上带有穗带,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是中士时,才能称他为“先生”。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称呼您为‘您’呢?”,个头矮小的格罗梅尔问道。

“别蠢了!别用‘您’来称呼我。直接称呼我‘伙计’就行了,我们那里都是这样叫的。”

“叫‘同志’也行,”一个身材瘦削,一头金发的家伙插了一句。我不认识他,但他后来告诉我,他是一名KOB候选者,因此,他首先要赶赴前线服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1]。

那位二等兵举起手抗议着:“天哪,千万别这样。这个词最好还是留给后方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或是已经回家的士兵吧,别用在我们这些前线士兵身上。我很抱歉,伙计,可‘同志’都已经阵亡了。”

然后,他向我们介绍了他所在的部队。这是一个骑兵师,1942年春季被改编为装甲师。这个师被派至俄国后,他一直在该师服役,六月份时,他参加了向沃罗涅日进军的行动。这场战斗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七月和八月,他跟随着自己的部队渡过奇尔河和顿河,杀向斯大林格勒。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斯大林格勒——和我们料想的一样!不过,我们还没有靠近那里,我们在路上只走了七天,唯一的感觉是火车颠簸得很厉害。

10月24-25日。我们的列车一直被装运着武器和补给物资的其他火车所超越。有人说,昨晚我们经过了克列缅丘格火车站。这就说明我们正处在乌克兰这座俄国大粮仓的中部。车厢里的那位二等兵——我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弗里茨•马措格——告诉大家,我们正取道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和罗斯托夫,再从那里沿东北方向赶往斯大林格勒。他说的没错:一天后,我们在凌晨时到达了顿河流入亚速海入口处的罗斯托夫。火车停在靠近火车站的一股岔道上,附近有水,这使我们可以梳洗一番。天气很好,暖洋洋的,但有些朦胧,看不见太阳。我们脱掉衬衫,四下里溜达了一圈,因为我们被告知,将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我刚想到下一节车厢去看看几位朋友,一场混乱便发生了。

我们听见空中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三架苏军战斗机朝着我们扑来,飞机上的机枪嘎嘎作响地扫射着。“飞机——隐蔽”这一命令还没来得及喊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钻到了车厢下。我看见铁轨上迸出的火花并听见跳弹发出的嗖嗖声。然后,一切都平息下来……随即又有人叫道:“它们飞回来了!”

果然,我看见那些飞机转了个弯,朝着我们直直地飞了回来。地狱之门突然间再次打开。警报的呼啸和猛烈的炮火爆发了,声音如此之大,我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了。车站那里肯定布置了几个高炮连,他们现在对着敌机开火了。三架敌机迅速飞离,毫发无损地消失了。我们面面相觑,都有点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且与训练期间我们的教官高喊“飞机——隐蔽”的情形完全不同。这可是玩真的,每个人的隐蔽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利索过。听说有人中弹了,但伤势不重,只是腿上被擦伤而已,医护兵完全可以处理。

“各车厢负责人立即向运输主管报到,接受新命令!”这一消息沿着各节车厢传递下来。二等兵马措格很快便带着新消息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两节露天平板车将被挂在我们的列车上,每节平板车上载有一门双联装高射炮,以保护列车免遭敌机的空袭。看来,他们预计会遇到更多的空袭!另外,由于遭遇游击队袭击的可能性加大,从现在起,我们每节车厢安排两个人在夜间站岗值勤。我们可能不得不绕些路,因为据估计,某些路段的铁路已被炸毁。